戰場歸於平靜,但卻已經成了秦人斥候的天下,汾州金軍,再無法得知南邊的定點敵情,這對於大軍征戰來說,無疑是已經落了下風的徵兆。
還好的是秦人並無意在冬天開戰,不然的話,不定秦人大軍到了汾州城下,汾州這裡才會察覺的。
當然,派出大隊人馬,驅逐秦人斥候也不是不成,但往來數次不但是他合合理順就算是再不懂軍機的人也能看出,如此這般,除了讓大軍士卒在寒風中受凍,疲憊不堪之外,就再沒有多大的收效了。
秦人斥候在大隊人馬左近忽隱忽現,派人追過去的時候,往往已經沒了蹤影,除了殺上幾個太過大膽靠的太近的秦狗之外,就再沒有多少斬獲了,一來二去,便是合合理順也覺著,再派大隊人馬出去除了徒勞無功之外,很可能還會中了秦人的埋伏,不如等到春暖huā開,與秦人面對面的戰上一場,必然能殺的這些狡詐的秦狗抱頭鼠竄,出了一個冬天所受的悶氣。
顯然他能想到的,萬戶大人定然也能想到,所以之後也就再沒有大隊人馬被派出去了。
合合理順恨恨的站在城頭,盼望著雪再化的快些到了那時,定然要叫秦狗知道,大金的勇士不是那麼好欺辱的。
但他卻不知道,這一個冬天,對於汾州守軍到底意味著什麼,一個冬天下來,漢軍斥候陸續死傷近千人,後來到的虎衛軍精騎也沒好多少,時至今日,已經死傷超過四百人,看上去不多,但十停中卻已去了一停。
遭受如此重創,還不是兩軍對陣廝殺,這對於汾州城內無論是漢軍還是虎衛軍精騎來說,對士氣的打擊幾乎已經成了影響勝負的致命因素了汾州鏤守使解,大堂。
完顏和尚蹙著眉頭,面容依舊清秀,目光依舊深沉難測,只有鬢角那幾縷斑駁以及面容之上風吹雨打留下的滄桑痕跡才顯示出,這位大金重臣,軍中名將,已經年華漸老,再非當年那個,於上京宮門枯跪終日,但求一死的慷慨少年,也非那個於完顏烈帳下,一心只想殺敵報國,百折不回的大金悍將了。
凝神之下,他看上去就像一塊風吹不動,海浸不爛的石頭,他的堅定,足以擊碎那些許的憂慮,他的自信,足以掩蓋內心的彷徨,大半生經歷的風風雨雨,早就了現在的他,幾乎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徹底擊倒的一個人。
雖然這個冬天所經歷的挫折讓他明白,對面的敵手是怎樣的強大,但也只能讓他開始正視這個難纏的對手,想著怎樣才能擊敗他,而不會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畏懼。
是的,和合合理順想的不同,在他看來,這是個分外難熬的冬天,秦人已經lu出了自己的猙獰,而大金的威嚴正是慢慢淡去。
他頭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覺到了秦人的強盛,即便是當年河中大敗的時候,也沒有讓他生出如此橡晰的念頭,而幾乎是悄無聲息間,南方的漢人竟然變得如此可怕,這是他來到汾州之前,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這時,他不禁回想起當年大帥完顏烈曾經說過,漢人佔據著天下最肥沃的疆土,女真勇士若不能南下,取而代之,一旦漢人諸國相互吞併,成為一國,則定然揮師北來,到了那個時候,不論女真人,契丹人,還是鞋靶人,méng古人等等等等,要想繼續生活在這裡,便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低下曾經尊貴的頭顱,屈下曾經寧折不彎的膝蓋,向漢人祈求活路,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
那時,他不信,強大的金國,怎麼會被懦弱的漢人所征服?大帥肯定又喝多了,就像他每次喝多了那樣,總會說些讓人有些聽不懂,卻又讓人或是熱血沸騰,或是讓人驚悚的話,他那時覺得,只要大帥還在,漢人?哼,北地所有窺視著大金的人,都不會有那個機會。 但現在,他有些信了漢人的英雄豪傑一點不比女真人少,而他們與女真豪傑一樣,有著蓬勃的野心以及不下於女真勇士的膽量和氣魄。
女真有一句老話,應當防範曾經的奴僕變成將來的敵人,女真人曾經走過的路,旁人也許此時正走在那條路
。。。
他不畏懼任何敵人今的大金,卻不能不讓他憂慮萬分,漢人已經來了,將來女真人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知道,也許大帥知曉,但可惜的是,大帥卻遠在上京
。
思緒萬千,憂慮深藏,但在這個時候,他卻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不能再敗了,大金已經夠亂,若讓秦人在曾經屬於大金的土地上立足下來,他不敢保證,朝堂上的那些軟骨頭,會不會向秦人卑躬屈膝,以求得短暫的平靜,繼續他們奢靡的荒唐日子。
他的目光亮的嚇人,心裡卻漸漸凝定了下來,拿起桌案上的筆,輕輕綻開雪白的宣紙,猶豫了片刻,才落筆下去。
半晌過後,叫來了親兵,將這封手書交了過去,吩咐了幾句,那親兵迅速的去了。
輕輕喟嘆一聲,嘴角lu出了些苦笑,數萬大軍,對面的敵手人馬也不過相當而已,卻逼得自己調兵增援,大金啊,何時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
不錯,那是一封直送太原的調兵文書,有如軍令,盡起太原府虎衛軍,乘勝軍各部精銳南下河中,猶豫了半個多月的完顏和尚,終於下定決心,斬斷漢人伸向河中的爪牙,遏住秦人的野心,而那個狡詐的對手,也定然是首當其衝,將被南下的大金軍旅壓成膏粉。
泰山壓頂,求的便是全勝之局,什麼顏面,什麼朝堂旨意,都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