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二十二章紅鸞
金鑾大殿之上,大秦群臣肅立,人人臉上皆有肅穆振奮之色。
在這大秦論事正殿之上,接見蜀國降君,這無疑是一個讓大秦君臣皆感自豪自傲的日子,征服者居高臨下,被征服者拜服於地,這滿朝群臣,誰又能抑制住心中的異樣,有的人更是覺得,能在有生之年,見此盛景並參與其中,這一世就不算白活的。
而已然身為首輔的同門下平章事李圃更是臉色潮紅,如飲美酒,本來自楊感卸任離朝,四朝老臣一旦離去,身為繼任者的他身上的膽子可是不輕,威望不足,楊感門生故吏也多有刁難不服之心。
而這又非是什麼政爭,而是純粹的官員交接之下,產生的那些理所當然的糾葛,還好的是楊感自卸任以來,便一直閉門謝客,誰也不見,獨獨是他前去拜見,卻被延請入府,做了一番長談。
這般作態,著實讓他對老相爺感激不盡,也正因如此,才少去了許多的麻煩,不過就算如此,中書省內,關於自己所陳蜀中官制,地域劃分等事,也是屢遭批駁,在蜀中施行之期也是一延再延,讓他疲於應付之餘,也感到了老相爺那若有若無的影響就好像一座大山,不但壓在幾位參知政事的頭上,也攔在自己的前面,好似無法翻越一般。
而他運氣也是真的好,恰於此時,卻迎來了大秦自開國以來,最大的一場盛事,這無形之中,也就使宰輔交接,承上啟下的關節顯得並不是那麼引人注目了,對於李圃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也正是蜀地,給了他一個施展手段餘地,若能治平蜀中,那他這個位置也就穩如泰山,不然的話,什麼也是休提。
其實歸根結底,也正是如此變局,才有施展才華手段的機會,不然也不過是循之舊例,安穩的走下去罷了,對於一國首輔來說,不得不說,卻也太平庸了些。
趙石站於殿下,一身嶄新的羽林中郎將官服,腰佩金魚袋,外罩薄甲,明晃晃的,分外引人注目,左右群臣,目光也都不時瞄過來,就像是一群學者對著一隻新發現的物種,作出審視評估,卻沒有多少善意和敵意在裡面。
作為京中諸軍最高武官,上朝議事這個節目已能堂堂正正的參與,不須再下旨意,或是等候傳召。
而其站殿的位置,比之大多數人卻還要靠前的多,上首的不過寥寥數人,幾位尚書,中書省,樞密院的幾位重臣罷了,連御史臺的首腦,大理寺卿正,各部侍郎等人物,有的與他並列,多數則都在他的下首站著,可見,一聲大將軍不是白叫的。
而站在一群最年輕的也已年過不惑的朝堂重臣中間,身材又是那般的雄壯,便如萬綠從中一點紅般的醒目,也那怪會如此引人關注了。
趙石渾身有些不自在,瞅了瞅前後左右,心裡到是泛起個不相關的念頭出來,難怪這些大人們手裡人人舉著個牙板,要是大家夥兒都這麼幹站著,怕是手都不知往哪裡放了吧?
再看看各人都是一副恭敬模樣,鼻觀口口觀心的,但眼珠子卻四處亂瞄,就好像臨到考試,卻什麼都不會,準備著抄襲的壞學生,賊眉鼠眼之處,可與他們那擺出來的架勢一點也不相干。
想到這個,嘴角微翹,不由流露出幾許笑意,都說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誰又知道,這些位高權重的大人們會流露出這麼一副做賊般的樣子呢?
“皇上駕到。”
太監那尖利而又獨特的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震的人耳朵嗡嗡直響,連回音都出來了的,群臣呼啦啦一下跪倒一片,接下來,大殿上除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就再也沒旁的響動了。
這種刻意營造出來的威嚴真的很恐怖,只看電視劇的現代人根本無法想象那種鋪天蓋地般壓過來的氣勢,不過經歷過這種場面的趙石只覺著大殿上有些陰森森的,比起身處滿布殺氣的千軍萬馬之中,這樣的威嚴和氣勢卻別有一番奧妙和不同。
“諸卿平身。”
景帝李玄謹的聲音響起,中正平和,底氣十足,為這氛圍又添了些註腳,接著便是群臣山呼萬歲,起身肅立。
趙石抬頭掃了一眼,上邊景帝已經坐定,身後站著幾個太監宮女,手裡都拿著傢伙什,趙石也不知那些都是幹什麼用的,而龍椅的旁邊,皇長子李全壽束手站在那裡,穿著明黃色的袍服,和景帝李玄謹的比起來,看上去花樣有些簡單,就像是情侶服,也虧是他眼神兒好,要不然離那麼遠,還不一定看得清皇帝和皇長子李全壽的臉,也可見,這距離設計的真是不近。
說到設計,這宮殿設計的也分外奇妙,即便離的不近,但皇帝的每句話都好像響在耳邊,清晰的很,所以說話並不費多少力氣。
當然,這個時候大殿之上的人卻沒一個有趙石這等的閒情雅緻,今日早朝的重頭戲才是大家關注的中心。
“宣蜀王孟氏上殿。。。。。。”
“宣蜀王孟氏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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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連著一聲,像接力般傳了出去。
等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那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才挪進來,進到大殿,旁人還沒說話,老頭就已經顫巍巍的跪了下來,頭幾乎都快埋地裡去了。
“罪臣叩見大秦皇帝陛下。”
只聽這一聲,趙石已經冷冷的轉過了頭,再不去看那人一眼,這樣一個人,居然就是蜀中千里江山曾經的主人,還一當就是幾十年,怨不得大秦一旦入蜀,便勢不可擋,不用數月,就殺到了都城所在。
君王若此,還有什麼可說的?這血脈承襲的帝王之制,還真的是不靠譜的很,趙石這裡開始胡思亂想。
而失望的人也絕非一個兩個,頗有些人覺著,這蜀中君王未免太。。。。。。。實在沒有一點為人君者的氣度和風範,即便。。。。。。。即便是降了,當也不能如此啊。。。。。。。
所謂期望越高,則失望越大也就是如此了,本來覺著兩位君王對坐而談,可以傳為一時佳話的場面,竟然成了這般,大多數人都在心裡搖頭嘆息,蜀國亡的果然不冤。。。。。。
不過也有些聰明之人覺著,蜀王如此作態,到也算是不錯的保身之道,若真的從容自若,弄得看似雄才大略的,才真的是取死之道呢,至於說什麼臥薪嚐膽之類的故事,卻無一人會那般去想的了。。。。。。。。。
“蜀主不必如此,來人,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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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與蜀主的對答也顯得波瀾不驚,一個平和溫厚,一個謙卑到了極點,也激不出什麼火花出來,到了最後,景帝命人當庭宣旨。
封蜀主孟氏為蜀國公,賜府邸一座,金銀綢緞以及奴僕等若干,賜位雖只蜀國公,但待遇上,卻是按照王爺的規制來給的,而隨行來的蜀臣,也都各有封賞,可謂是寬厚到了極點,不過誰都明白,蜀國公此生定然是終老長安,再回不去蜀地了的,而對於一位君王來說,去國他鄉,終老異地,悲哀悽涼之處也就不必多說了。
果然,不過兩年,蜀主便逝於長安,後由其子孟信襲蜀國公位,後蜀中漸定,又逢有新政,蜀國公到蜀主孫兒一輩,已然成了蜀侯,其後不出十年,又有削爵旨意下,將其一脈爵位中的蜀字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