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第四百七十八章圍城

直到日斜西山,許多事情才安排妥當,吳寧這才轉首看向一直默默無語的觀軍容使李嚴蓄,笑道:“監軍大人可還有什麼說的?”

李嚴蓄滿頭白髮,臉上的溝壑只有比在京師時更深,但目光炯炯,精神卻是極好,此時這位經過了大起大落的兵部左侍郎,觀軍容使,心中卻也不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平靜的。

他的心事卻只有比吳寧來的更多更雜,尤其是此戰過後,回京之後的事情,更已是困擾他多日了,說起來,此次出京到得前敵,對於他來說是福非禍,不過究其根底,卻是有人在朝中為他這個不得皇帝心意的“棄臣”說了話的,至於說話的是誰,背後又是誰在悉心佈置,這個是不用猜的。

對於那位年紀輕輕,卻堪稱野心勃勃,翻雲覆雨的少年羽林將軍,饒是他為官數十載,經歷了不少沉浮上下,此時也不敢有半分輕忽的了。

他如今想的最多的便是,回京之後真的就惟此人之命是從嗎?這已經不是臉面不臉面的事情,已經錯過一次的他對此卻是謹慎又謹慎的,在他看來,那位羽林將軍雖說號稱皇帝近臣,將來前程未可限量,但他卻有一點分外擔心,此人如今方才十六歲,就已到了如此地步,更已開始準備在朝中安插親信,如此這般,安知禍福?

這些心思糾結在心裡,便是秦軍眼前的大勝也有些引不起他的興致了,哪裡還有說話的興趣?不過一路以來,和吳寧相處甚歡,這才微笑道:“大帥指揮若定,佈置周密,哪裡還用下官獻醜?”

吳寧呵呵一笑,許是看出了他興致不高,雖是不知到底是和緣故,在這潑天大的功勞面前,還能讓他鬱鬱寡歡,但也不糾纏於此,一笑之際,轉頭面向諸將,擺手道:“今晚約束諸軍,好好休息,不得怠慢軍務,好了,也都睏乏了吧,自去便是……”

“是。”眾將領命,魚貫而出。

等到帥帳之中只剩下他與李嚴蓄兩人,吳寧長出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李嚴蓄也不著急,每次軍議之後,兩人總要談上一句半句的,多數都是有關軍務戰情,不論私交,這位大帥行事很謹慎呢……

直到盞茶過後,吳寧這才笑著說起旁事,“後周兵馬調動頻仍,如今已有數萬兵馬聚於江畔,其勢不言自明,監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南人軟弱……”李嚴蓄微微一笑,卻是答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那邊的吳寧偏偏就好像聽明白了,哈哈大笑,“不錯,不錯,後周立國不比咱們大秦短,又地處中原腹地,地域遼闊,民豐物埠,卻先為遼人所抑,再為金人逼迫,據說連皇帝都成了什麼他孃的兒皇帝,可笑可笑。”

“如此之朝廷,還能帶出什麼像樣的軍伍來?便是傾國而來,咱們也不懼其半分,正好讓其知道咱們大秦兵鋒之利……”

“不過江淮之卒善水,還算有些長處,我已命人沿江緊守各個渡口,若不是後蜀京師就在眼前,我到是想放後周之軍入川,在平地上跟他們較量一番呢……”

吳寧侃侃而談,卻是心中早有定計,李嚴蓄也不奇怪,這些話都是說給他聽的,雖然聽上去有些像是廢話,但卻是兩人的默契之所在,他呢,也會原原本本的記在心裡,往京師奏事之時,這些話便都會一一列數。

觀軍容使和主帥相互鉗制,所以這個差事並不好乾,容易招主帥乃至麾下將佐之怨恨,一不小心,更容易壞事,縱觀前朝故事,被監軍弄的身敗名裂的將帥自然不在少數,但被砍了腦袋的監軍卻是更多,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事事都有主帥配合行事,這一切便都不成為問題了。

說完這些,吳寧卻是收起了笑容,有些凝重的接著道:“還有一事,最近探子回報,一些行蹤詭異之人出沒於川中各處,但戰亂之地,哪有不亂的道理,我已命人查之,但結果卻不好說,所以……入城之後,我想請進賢主持川中政事,至於這些兵卒嘛,離鄉已久,早晚會有厭戰之心……所以還請進賢兄奏請朝廷,儘快措置……”

這話說的雖然含糊,但李嚴蓄一聽也就明白了,大功將成,這是對方的謙抑之道,軍政兩權要主動交出來,此人當真不愧為人傑,滅國之功就在眼前,卻還能自持如此,沒有半點驕狂之氣,其心胸度量真可謂是一時之選了,不怪吳家世鎮金州,歷有數代,尊榮一直未減……

其實說起來,川中戰事到此還不算完的,大戰之後,山賊盜匪必定是遍佈川中,除了戰後剿匪事宜外,還要派兵留守各處川中要隘,若吳寧不想放手軍權,儘可在此事上做些文章,便是朝廷也怪罪不得他的,但只這幾句話,李嚴蓄便知道對方打算果斷放手,只取功勞,而放卻權柄,這才是令他稱賞之處。

明白是明白了,但他這人圓滑慣了,卻不欲將這事攬在身上,只是含糊道:“大帥此言,下官必定據實奏於陛下,大帥領兵征戰半載,勞苦功高,想來陛下也不忍大帥過於操勞的……

至於入城之後,梳理川中政務,下官才疏學淺,本是不堪重任的,不過在朝廷詔諭下來之前,下官到是可以勉為其難,代任些時候……”

至此,兩人將該說的話都說了,再談些雜事,便也相繼離去,來到暗處,李嚴蓄這才目注成都高大的城牆,嘴裡喃喃自語,“封侯之功業……封侯之功業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