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八十一章相遇(四)
胡人性野,未服教化,陌路相逢,伺以酒肉妻女,豪爽好客如待親戚手足,然稍有冒犯,酒肉尚溫,即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八百里秦川,自古便與胡人比鄰而居,對於胡人的性子秦人也不算陌生,所以傳聞什麼的也就確切的多,胡人雖然豪爽好客,但也好勇鬥狠,野蠻之處如林間猛獸,茹毛飲血。。。。。。。
折思廉在潼關呆了這些年,雖說真正的胡人,像什麼女真人,韃靼人,契丹人等等,真正見到過的沒幾個,但傳聞卻是聽過不少,胡人的習俗什麼的更是耳熟能詳。
比如方才,若遇到的是漢人,那沒什麼說的,商隊而已,即便受了屈辱,但最終估計也是要低頭的,但對面的那些傢伙卻是胡人,幾句話下來,就變色而去,那樣子更好像受了天大侮辱一般,對於沒有律法約束的胡人來說,受了侮辱會如何?他聽的簡直太多了,立馬翻臉,跟你較以生死,這才是胡人和漢人最大的區別所在。
所以在胡人的地界,廝殺無日或無,死上個八人,簡直和玩似的,而在漢家之地,各國雖也割據有些年了,但各國之內,還算太平,隨隨便便致人死傷?不客氣的說,便是世家門閥,甚或是皇族子弟,也是不敢這般無法無天的。
所以見那胡人不顧而去,折思廉便感到有些不妙,抽刀奪馬,再大聲下令,只片刻間,折二公子臉上已經佈滿了殺氣,雖然不知道該死的王家紈絝子說的哪句話不對,觸了胡人忌諱,但他可不想在長安城外被一群暴怒的胡人殺了,傳出去可不成了笑話一般,即便是死了,也沒臉見折家的列祖列宗不是。
他這裡明白,他帶來的那兩個護衛也是立馬湊到了他的身邊,拔刀戒備,但這裡最多的還是王家的家將,這些傢伙雖也多數出自軍中,也算得上是難得的精銳,但有一條,多數都沒上過戰陣。
還是那句老話,沒上過沙場的,操練的再勤,也稱不得精銳,實際上,王大將軍本人就不是以軍功起家,又常年身在京兆繁華之地,雖位居大將軍之列,但若是天平盛世也就罷了,大傢伙都是一般,動過刀槍的能有幾個?
但如今的大秦,哪個大將軍若是沒領兵上過沙場,那在旁人眼中的分量。。。。。。嘿嘿,也就難說的很了,便如當年鎮北大將軍折木清的弟弟折木河,那可也是大將軍來的,就因久居京師,驟然領兵之下,在平涼險些釀成兵變,究其根底,還不是因為難以服眾的緣故?
所以,王大將軍如今的窘境也就多數緣之於此了,而王大將軍身邊親近人等哪個不曉得?這般短處是大將軍最忌諱的話題,由此,王大將軍的親衛雖也是殿前司禁軍中百裡挑一出來的,但你想想就明白了,大將軍本人身上軍功殊少,怎會在身邊放上幾個久經沙場的親兵來給自己添堵?
閒話少敘,折思廉反應不慢,但王府的家將卻還都愣著呢,多數一臉的不明所以,而折思廉更非他們的上官,一聲令下,卻沒幾個人動彈,多數心裡還在嘀咕,這人莫不是瘋了?列陣?列的什麼陣?
即便是家將頭領王成,也在那裡不以為意的瞅著對面的胡人,沒一點的擔心,二公子的脾性他們太清楚了,這位雖還不至於強搶民女,但看見上眼的女人,就像看見肉骨頭的狗似的,糾纏起來是沒完沒了,這事還有的瞧呢。。。。。。。。這群胡人若沒什麼依仗,最終的結果與之前那些人不會有任何不同。。。。。。。
折思廉大怒,帶馬便到了有些惱怒,卻又有些愕然的王仲坤面前,剛要說話。
不過只這片刻,對面的胡人已經騷動了起來,如同野獸般的怒吼聲傳入眾人的耳朵,幾十個看上去有些邋遢的胡人漲紅著臉,一雙雙滿溢野性的眸子燃燒起憤怒的火苗,有的已經開始從車上卸下騾馬,翻身便騎了上去,他們沒有武器,就這麼赤手空拳的大聲鼓譟著什麼,想要衝過來。
隊伍中啪的傳來一聲脆響,在胡人們憤怒的吼叫聲中顯得分外清晰,躁動立時為之一寧,韃靼少年根本沒有閃避,只瞪著一雙眼睛,尚顯稚嫩的臉有些扭曲,但卻也滿的倔強,只握著黃金斷刃的手,青筋暴露,顯示出他現在的憤懣。
而韃靼人的額渾,琴其海,則繃著那張讓韃靼人傳唱的俏臉,一絲不讓的盯著自己的侄兒道:“不顏惜班,韃靼人需要的是睿智的汗王,而不是一個會隨時舉起彎刀的武士,這裡是漢人的地方,你想讓這些忠心的勇士都戰死在這裡嗎?”
說到這裡,她伸出白皙的手,指向遠方,“那裡是漢人的都城,這樣雄偉壯闊的大城,你見到過嗎?告訴姑姑,強大的汪古部和他們比起來,還能稱得上強大嗎?韃靼人從不畏懼,但身為韃靼人的汗王,你要懂得敬畏,而不是被憤怒所左右。。。。。。。不顏惜班,現在,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我親自去和那些漢人說話。。。。。。。。”
胡人暫時安靜了下來,折思廉卻不敢放鬆,順手一把揪住被嚇了一跳的王成,惡狠狠的道:“趕緊派個人回去,招羽林軍過來,一旦有事,叫你的兵給我頂上去,我護著你家公子先走,王八蛋,醒醒,今天若要讓人動了你家公子和我一下,你腦袋還要不要了?”
“君。。。。。。。。折二哥,你這是。。。。。。”
瞅著還有些拎不清情勢的王二,折思廉恨不能給他一耳光,手指著對面的胡人便吼道:“胡人,那是胡人,就這點子窩囊廢,胡人殺上來,跑都跑不了。。。。。”
王二公子瞅著好似換了個人般的折思廉,再瞅著那雙好像要要吃人似的眸子,心中發悚,但到底明白了對方所指,有些不敢置信,“這裡是長安,他們敢。”
折思廉咬著後槽牙,望了望對面,安靜的好像戰事就要開始的前奏,心中更是警惕,他到不是怕,折家子弟時代從軍,各個都是好漢子,斷沒有未戰先怯的道理,但凡這裡有十個潼關戍卒,折思廉自信也能將對面的胡人屠個乾淨,但這些王家的家將嘛,他還真不敢將自己一條性命交在這些一看便知乃戰場新丁的傢伙們的手裡,他們折思廉的命金貴著呢,斷不願在長安城外跟一群莫名其妙的胡人論個生死,即便殺光面前這些韃靼人,只要他折二公子少了幾根頭髮,也是得不償失的很了。
再者說了,一旦交起手來,事情鬧的就不會小。。。。。。。。。。年輕的折家二公子只覺得氣血翻湧,握刀的手緊了又緊,好容易才將心裡暴躁的念頭壓下去。
不過王二公子好像也沒說錯,這些韃靼人確實不像折思廉想的那般沒腦子外加無法無天,安靜了片刻,對面一騎馳出。
馬非良驥,衣非綢緞,但一人一騎,姍姍而來,坐在馬上的折思廉只瞥了一眼,便已挪不開眼睛。
王仲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好像被施了定身之術,人猛的僵在那裡,嘴巴微微張開,眼神漸轉痴迷,只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傾國傾城,傾國傾城。。。。。。。。世間竟真有如此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