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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戰圖第五百二十六章賊窩

種七娘百無聊賴的騎在馬上,一身簇新的貂皮大氅披在身上,裡面襯著紅紋箭裝,腳上蹬著一雙黑色鹿皮蠻靴,馬蹄得得,行於興元府大街之上,看上去著實英姿颯爽,引人注目。

不過種七娘卻提不起什麼興致,今年大秦乃多事之秋,蜀中之戰一波三折,大軍征戰在外,得勝還朝卻是遙遙無期,到了年根上,壞訊息是一個連著一個,父兄那裡焦頭爛額,每日聚眾議事,卻是越議越愁,議出來的最終結果也只是儘量疏散百姓流民,死保金州罷了。

到了年關,這興元府本是金州最繁盛的所在,看看現在,家家卻沒一點喜氣兒,早早的就關門閉戶,一片人心惶惶的樣子。

家裡親人大多都在長安,往年過年也頗為冷清,今年就更別提了,父兄都忙的腳不沾地一般,著實沒個過年的樣子,加上家裡都是女人孩子,家長裡短的一大堆話兒,再有就是擔心男人在外間受苦,女人們也沒什麼見識,說來說去也說不到點上,聽著卻是讓人平添幾分氣悶。

尤其讓人煩惱的是,身為女子,雖說在軍中掛著校尉銜,但卻委實幫不上父兄什麼忙,不過,她和父兄想的都不一樣,父兄憂慮的是當前戰局,但照她想來,當今之勢,對於日漸衰落的種家來說,未嘗不是一次契機。

折家近幾年在西北軍中的勢力已漸漸衰頹,目光卻轉向了潼關,前些日才知,折匯升任潼關防禦副使,漸漸已可有獨當一面之勢,其弟折沛任河中團練使,以為呼應,其餘在西北任職的折家子弟也開始紛紛尋求出任地方,這麼一來,折大將軍雖說入京旅任閒職,但失去了這顆參天大樹的折家反而有了欣欣向榮之勢,實在讓人不得不歎服折家諸人的眼光和氣魄。

相比之下,種家卻是一幅日薄西山的淒涼景象,為什麼?還用問嗎?當年種家兩位先祖參與了奪位之爭,當時看起來種家風光無兩,但卻是實實在在為家族埋下了禍根,讓皇家忌憚不說,還與折家就此離心,在父親得罪之時,折家竟是連一句話都沒說,由此可見兩家已是形同路人了。

尤其是父親過於方正,不知變通,就認準了廢太子那個窩窩囊囊,性情涼薄的外甥,否則也不會在金州一呆就是十年,好弄的種家如今四分五裂,讓旁人看盡了笑話。

不過現在嘛。若是能在此時,父親那裡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挽狂瀾於即倒,將功補過,就算當今聖上仍舊記恨當年之事,也不會再對立下大功的種家怎麼樣的。

不過想的是不錯,但難就難在金州彈丸之地,卻囤積了這許多的糧草,首要之地,乃兵家所必爭,一旦賊匪瞄到了這裡,一場場大戰打下來,就算是保住了金州,但若是將軍糧給丟了,也是無功有過。

種七娘想到這裡,不禁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真是兩難之局啊,這可該如何是好?

想到深處,小小的女兒家,已是眉頭緊蹙,憂上心頭,等到回過神兒來,連自己都忍不住樂了,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卻已來到軍營所在,還不是金州的駐軍,而是隨護欽差的羽林軍大營。

讓她失笑的則是,這些日子家中無趣,她便來這裡找那姓張的小子打上一頓,據說姓張的乃是延州張家子弟,其祖父正是延州軍指揮使張祖,也是出自大族門閥,在她來說,難得的則是這小子愈挫愈勇的性子,明知道不是對手,每次卻還竭盡全力,比起那些被打上一頓,就哭爹叫媽,以後再也見不到個影子的紈絝子來,這人到算是有些男兒氣概,而越是如此,打起來才越是有趣,若是隨便來個阿貓阿狗的,也不勞她姑奶奶動手不是?

於是乎,自從欽差回到金州,她不管心情好還是不好,都會時不時的到這裡來轉轉,等到離去的時候,也都是笑嘻嘻的,這等讓心情大好的消遣可是難得的很了。

在營門口處,歪著腦袋想了想,今日本沒想到這裡來的,要去兄長那裡看看,但想著事情,就來到了這裡,既然來了,也算是天意,反正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營門口守衛的軍兵遠遠就已看到了她,這些日子以來,要說種七娘在羽林軍中的名聲,那叫一個響亮,不認識誰也不會不認識這位姑奶奶的,往日這些守門的軍兵都是隻作不見,放人進去就是了,但今日不同,欽差大人親自巡營,可馬虎不得。

營門小校上去就把種七娘給攔住了,不過也只是象徵性的問了幾句,便打算放人過去。

種七娘卻是覺著今日有些稀奇,大冷天的,營門口的守衛兵卒都老老實實挺身而立,自己來這裡多了,本來已是暢通無阻,今日卻被攔下問詢,不由問道:“年關頭裡,你等為何還這般辛苦?連口酒也沒有,這是誰的軍令?”

那小校臉色一正,大聲回道:“卑職職責所在,當不得什麼辛苦不辛苦的。”聲音大的將種七娘都嚇了一跳,不過轉眼間,那小校臉上已是掛上了笑容,低聲道:“校尉大人有所不知,大人今日巡營,今日營裡可是熱鬧的很呢,我等自然不敢怠慢,不過也只是白日裡辛苦些,到了晚間,好酒好菜,可要比那幾位輪值的兄弟強的多了。大人不在家中過年,還來這裡。才真讓我等敬佩呢。”

說到後幾句,這小校臉上已經憋著笑,誰都明白這位姑奶奶是來幹什麼的,開始時羽林軍將士還覺著有些欺人太甚,畢竟捱打的是張鋒聚,掉的卻是羽林軍的面子,但後來嘛,漸漸大夥兒也習慣了,再說了,兩人如歡喜冤家般較勁兒,打鬥切磋,也成了營中難得的樂事,為人津津樂道之餘,敵意卻是據減。

“欽差大人來了?哦,到是難得一見。”不管那小校的怪模怪樣,當兵的嘴都沒個把門的,種七娘見的多了,到是那位一到金州便關門閉戶,躲進安撫使衙門誰也不見的欽差大人就在營中的訊息,讓種七娘精神一振。

尤其是營門口就能隱約聽見營內歡呼之聲迭起,顯見又是摔角,比武之類讓人熱血沸騰的戲碼正在上演,不由得喜上眉梢,她這好勇鬥狠的勁頭可是在鎮軍當中磨練出來的,不比任何人差了。

而羽林左衛經趙石統領多時,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這幾年下來,已是一改當年憊懶習氣,好鬥成風,加之現在還有雄武軍摻雜其間,暗中較勁兒,這每日裡都賽上幾場已成慣例,到是頗和種七娘的胃口,不然只一個手下敗將在這裡,她也不至於天天來此廝混。

只是羽林左衛的人下手兇狠,氣勢奪人,雄武軍的人比了些日子,已是有些怕了,近日來已少有挑釁,讓種七娘感到頗為無趣,今日看樣子自己運氣不錯,正趕上了,有那個趙石在場,這些王八蛋還不得拿出死力來?嗯,不錯不錯,也許還能激得狗屁的羽林猛虎下場,打他一頓,讓他知道知道姑奶奶的本事。

這般想著,心裡便又急切了幾分,將馬韁繩直接扔給了營門小校,自己則頭也不會的快步進了營門。

“好。”遠處大營的空場之上,人是越聚越多,不過深處軍營,又都是軍士,卻無多少雜亂的感覺,當種七娘來到跟前,人群轟然叫好,更是讓種七娘抓心撓肝一般,立即用力推開擋在前面眾人,硬生生擠了進去。

兩聲悶響,場中兩條人影快如閃電般換了兩招,身子錯開,又呈對峙之局,兩人都是身形龐大,但移動之間,卻無一點笨拙的感覺,進退之間,如有節奏,卻是個旗鼓相當的局面。

種七娘定睛一看,場中兩人她都認識,一個是杜山虎,一個是張嗣忠,都是羽林軍領軍偏將,種七娘立時瞪大了眼睛,能見到他們親自下場比試,當真是不虛此行。

這時張嗣忠悶吼了一聲,湧身而上,手裡的木刀直劈而下,杜山虎也不慌張,挺刀斜架,揮開對方兵刃的同時,順勢劈斬,張嗣忠扭腰藏頭,同時左手已經放開刀柄,一拳已經揮在杜山虎臉上。

杜山虎這邊也不含糊,臉上吃了一記重擊,但身子歪斜之際,卻是一肘子打在張嗣忠耳側,兩人瞬間分開,身子都是搖搖晃晃,一個眼冒金星,一個頭暈腦脹,都像不倒翁般晃著自己的腦袋。

種七娘撲哧一下就樂了,圍觀軍兵也都轟然大笑,場面當真是熱鬧非凡。

等到兩人重又站定,幾乎同時怒吼了一聲,又是大步向前,噼噼啪啪連換了幾招,兩人經歷相仿,力氣上也差相彷彿,學的又都是軍中搏殺的本事,湊到一處,還真是旗鼓相當,幾招下來,幾乎是同時中招,一個肩頭被砍,一個大腿捱了一下,又是個不分勝負的局面。

兩人都是蠻勁十足,雖說身上防護周全,但還是疼的呲牙裂嘴,想要開口大罵,卻是礙於周圍軍兵環立,不好失了顏面,便都瞪大了眼珠子,那意思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明白,你個王八蛋下手輕些就不成?

“打呀,快上,幹看著幹什麼?還沒分出勝負呢。”

聲音悅耳清脆,在這陽剛之氣旺盛的軍營之中,想分辨不出都不成的。

兩個人轉眼過去,心裡卻是都樂了,好麼,原來已經來了,咱們這開胃菜作的到是不冤,大戲還在後頭呢。

兩個人心思立馬已經不在比試上了,假模做樣的又換了兩手,便你讚我一個好漢子,我贊你一個不孬的握手言和了。

這時種七娘還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入了甕中,上趕著湊了上去,圍著兩人跳來跳去,滿嘴都透著挑釁,就像跟兩人比上一場,那抓心撓肝的小模樣,真是讓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