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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第四百八十六章發作

不過遺憾的是,如今的兵部尚書李承乾和他素有間隙,眼睛一直盯著羽林左衛不放,所以這買賣馬匹的生意也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卻是將好事送給了張承等人,西北延州軍趁此機會,就在李匪手中買了近萬匹戰馬,據說將西北張家那位老爺子樂的合不攏嘴,只可惜,如今西北邊事平靜的像一潭死水,大秦再無意於西北瀚漠之地,而西夏人也不敢輕挑邊釁,讓素以天下強軍而自詡的延州鎮軍著實沒有用武之地,不然憑著數萬匹良馬裝備起來的精銳秦軍,卻是將邊軍精銳盡數調往河套的西夏賊真個未必能擋得住的。

想著想著已是離題萬里,不過想到那位滿身匪氣,性情剛烈,卻也恩怨分明的秦川漢子,再拿眼前這些混跡官場之人比較一番,他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

良久過後,才在馬上長長出了一口氣,嘴上卻是輕聲道了一句,“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

他身旁的南十八聽的真切,先是一驚,如此精粹之言,出自旁人口中他到不會奇怪,但傳聞這位大人可是不學有術的典範,卻能隨口道出此等引人深思之語,著實讓人驚奇不已的,不過他這樣心有七竅之人,吃驚過後,略一思索,便已恍然,卻是不由輕聲一笑,心道,這位大人年紀輕輕,卻是有了這般的煩惱,這個悟性可算不差,不過細思下來,也在情理當中,試想這位大人從軍至今,也是經歷了幾多風雨,屢屢與聞大事,宦途之兇險莫測應也明白的很了,不過聽這話音,好像感慨之餘,略略有些消沉之意,卻需開導一番為好的。

略一沉吟,朝身旁衛士們輕輕揮手,直到幾個衙兵會意之下,離開兩人身旁,這才笑道:“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大人所言實乃文之精粹,經義華章不外如是,只此一言,便已讓天下讀書之人汗顏無地矣……

只是……大人似有感而,不知為何?”

他這裡明顯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過幾句吹捧之言出口,卻是自然而然,讓人絲毫不覺冒昧,已是深得官場之精要的。

不過趙石卻是不為所動,這等在後世膾炙人口的絕句多了,他甚至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出自誰的口中,剽竊之言,讓人又吹又捧的,自然讓人得意不已了,實在沒什麼高興的。

尤其是他前世半生都在炮火硝煙中渡過,什麼生老病死,婚喪嫁娶,人生百態,他只經過了最殘酷的一面,而今重活一番,際遇與前世可謂差之千里,不但手握兵權,位尊權重,且交往之人都是衣朱帶紫的人中之傑,經歷之豐富已不是前世可比。

說到底,他並不是天生冷漠無情之人,只是積習難改罷了,乍從京師繁盛之地,到了邊塞所在,又遇到這麼兩位,他即有意於官場,此時偶有感慨也是難免,只是他拙於言辭,到了最後,卻是隻覺得那兩位身居要職,卻嫌卑躬屈膝了些,氣度難以讓人折服欽佩,所以才弄出了那麼似是而非的一句話來。

這時腦中紛亂,只想一個人靜上一靜,偏偏聽南十八說了這麼一句,心中更增煩悶,轉頭盯著南十八,卻是良久不語。

南十八可就有些難受了,沒有等來一句先生以為如何之類的話,反而被冰冷如刀的目光盯在身上,未幾便已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厲害,他雖膽氣頗壯,卻也抵不住這種彷彿隨時都會暴起,將他撕個粉碎,如同刀鋒拂面,利刃加於頸上般的感覺……

南十八極力做出平靜之態,不過不由自主之間,那平日裡彷彿總是平平淡淡,一切盡會於心的悠然眸光卻是轉了開去,心中驚凜之下,卻是暗道,這也就是他,換個旁人,此時恐怕……這位大人卻原來還有如此兇惡仿若地獄修羅的一面,以後卻要小心了。

“你以為呢?”

淡淡的聲音傳入耳朵,南十八抬起頭時,趙石的眸光已然斂去,黑暗之中,身軀挺拔如松,月光如水,隱約間還能看清臉上那堅毅的線條繃的緊緊的,這一刻,南十八不得不承認,原來自己還是將這位年輕的羽林將軍瞧的小了。

他自小生活便是顛沛流離,浪跡江湖十數年,見過形形色色之人物,其中有販夫走卒,碌碌無為者多,但豪傑之輩也不在少數,若論起才華文章,以及心機深淺,當推大秦宰輔楊感為,掌大秦朝政垂二十餘年,於人於事春風化雨,明謀暗計盡會於心,古之名相不外如是。

說起軍中將領來,他也見過不少,大將軍折木清,折木河,魏王李玄道,西北張祖,潼關張培賢,便是如今統領大軍征戰於外的大將軍吳寧他也見過一面,這些人或氣度沉凝,不怒而威,或殺伐決斷,頤指氣使,或矜持自守,陰沉難測,如此眾人,皆為當世一等一的人物,但真要論起殺氣之盛,翻臉無情,讓人難以測度,時常給人以伴於虎側之感來,這時如果要他來說,當以眼前這位為尊了。

先是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這才呵呵一笑,但這笑聲連他自己都能覺出些異樣來的,臉上不由微紅,這樣的情形,卻是他平生未曾有過的,心中也自有些羞慚之意。

但話到嘴邊,還是要說的,“那就讓下官猜上一猜……”氣勢被奪之下,卻是連稱謂也都變得謹慎了,“大人可是見種通判與陳使君之行止而有所感懷?”

趙石微微頓,心中卻已暗驚,這些文人士子察言觀色,見一葉而知秋,他不過是情緒稍有外露,也只說了幾個字罷了,對方就已猜中他的心事,料事如神仿如算命先生一般,這等本事當真了得。

那邊南十八已是接著道:“大人可是覺著此二人既無傲氣又無傲骨,蠅營狗苟,沒有半分風骨,在氣度上也落了下乘?”

這回他卻是沒等趙石有所表示,而是接著便道:“也不怪大人這般想,想那兩人身居要職,一個主一州刑訟,一個為大軍留後,但於欽差面前,卻無半言有助於國事,一言一行皆懷私意,若以公論,此二人當有其過的……”

“不過求全責備,卻乃官場大忌,試想天下之人攘攘,一心為國者卻又幾何?今川中已定,此二人留守於後,無功勞也有苦勞,而今逢迎於大人,也不過是想讓大人將其功勞傳於聖上,以官場論之,再是尋常不過的,而此二人皆是有大才幹之人,其風骨未必比旁人少了半分。

大人可能不信,不過大人可知陳祖出自河中,少年從軍,向以勇不畏死而著稱於河中軍,三十二年之前,大秦二十餘萬人馬伐夏,因糧路被斷而全軍大潰,河中軍斷後被圍,勇毅伯韓煒死戰不降,三千河中子弟在十餘萬西夏精銳圍追堵截之下死傷殆盡,破圍而出者不過四十三人,勇毅伯韓煒更是重傷瀕死,其餘諸人能好到哪裡去?而陳祖正是這四十三勇士之一。

而後**行賞之際,因獨他一個非是韓煒親軍,又因只他一人千里征伐,雖也血滿徵袍,但其人卻隻身披數創,所以功勞也便排於諸人之末,陳祖大怒之下,遂憤而出走西軍,於西北軍前大小數十戰,方自有了今時今日之地位,大人以為這樣的人可是卑躬屈膝之輩可比?

再有種從端,雖是種家之人,但自幼熟讀兵書戰策,從軍之後,於西北邊塞駐守四年,也曾是令西夏胡聞風喪膽之猛將,後轉任潼關,又有五年,常自率孤軍出關擾敵,潼關軍中人稱種斬。

後入兵部,漸次升任兵部尚書,剛直敢言,不畏人言,當年先帝也稱其有豪俠氣的……”

南十八也是下了功夫,這時說起這兩人的往事來,卻是沒有半點遲疑,且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欽佩敬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