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昆臉色有點白,震驚的望著木華黎,怎麼也不明白,這個一直從容不迫的蒙古青年,為何會在這樣的場合爆發出來,這讓他十分的難堪並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此時帳篷裡的貴族們多數都呆住了,不過隨後,便有人怒喝出聲,在這裡指責他們的汗王,無異於冒犯於克烈部,這根本讓人無法容忍。
木華黎慢慢起身,四顧而笑,這個時候,他是帳篷裡最耀眼的那個,所有人的光芒,都被他掩蓋,所有人的鋒銳,都被他所奪走。
他輕蔑一笑,“原來曾經威震蒙古諸部的克烈部已經是這麼一個樣子,你們能在此飲酒歡笑,是咱們用血換回來的,就是自以為尊貴的什麼王子所殺的這些乃蠻戰俘,也是咱們捉回來的,既然鐵木真與克烈部是一家人,那咱們這些外人,就不在這裡久留了,也不知道,鐵木真來到這裡,會幫助你們戰勝乃蠻人,還是會先奪走你們的部眾和羊群。
就像方才那些綁著的乃蠻人一樣,被人像豬狗般殺死在汗帳之中………”
聲音一下弱了下去,憤怒的人依舊憤怒,但木華黎一下便將他們不願想起的事情揭了開來。
鐵木真,令人畏懼的名字,他們敢於挑戰強大的乃蠻部,卻不敢回頭跟鐵木真爭奪草場,這就是克烈部,曾經強大的克烈部。
他們縮在龜殼裡,總不願面對克烈部最大的威脅,他們的怯懦,在西遷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刻進了他們的骨子裡。
所以他們才能容忍鐵木真的兒子在汗帳中耀武揚威,所以他們才能容忍真正的敵人在汗帳中歡笑飲酒,因為他們懼怕,懼怕那個會發怒,並將怒火發洩在克烈部的頭上。
桑昆的猶疑,王罕的搖擺不定,究其根底,正在於此…………
木華黎一身的輕鬆,不過嘴裡也有些發苦,主人的差事可能要辦砸了。
但自王罕那句話出口,便相當於克烈部表明了自己的姿態,蒙古人的事情要蒙古人自己來解決,而那樣的結果,是最糟糕的一種。
有著很大的可能,是克烈部併入到成吉思汗麾下,那就不如干脆翻臉,讓克烈部見鬼去吧。
張進,趙三春也站了起來,並隨時準備護著木將軍衝出帳篷,和外面的侍衛匯合,只要回到自己的營寨當中去,便可以安全無虞了。
蒙古使者們臉上都帶出了些輕鬆的笑容,作為使者,他們還不知道怎麼掩飾自己的情緒,當然,也不用太過掩飾了,這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漢人,好像成了他們天然的敵人,而且克烈部在漢人的幫助下,竟然戰勝了乃蠻部,這樣的情形,在他們來到克烈部之前,沒有任何準備。
但他們雖然對應對的方法毫無頭緒,但總是知道,不能讓克烈部和漢人結盟,這個毋庸置疑,而現在的情形,對他們十分有利。
將這些漢人驅逐出克烈部,或者殺死他們,結果對於蒙古諸部來說,都應該是滿意的……
實際上,這個時候他們只要旁觀,就可以看一出好戲,但他們有著一位衝動而暴躁的王子……
他猛的站起身來,那種嗜血的興奮勁兒又再次浮現在他年輕的面龐上,旁邊的人根本沒來得及阻止。
就聽這位蒙古王子大聲道:“尊敬的汗王,這樣狂妄的傢伙不配成為您的客人,讓朮赤替您殺死他,將他的頭獻給您,來平息您的怒火吧……”
王罕臉色變幻,既憤怒,又有些無奈,如今的克烈部敵人已經夠多,而且還很虛弱,他不想得罪更多更強大的敵人了。
將盟友變成仇敵,那真的很糟糕,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克烈部揹負忘恩負義的名聲,安撫和拖延,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之所以傾向於鐵木真,是因為鐵木真離的太近了。
鐵木真的野心他十分的清楚,他這個兒子啊,只知道厭惡對方,卻沒有想到,厭惡是阻擋不住旁人的野心的,也許只有恩義和名聲,才能稍微讓鐵木真顧忌一些……
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是他未曾想到的,今晚的歡宴,本應該是讓這兩撥使者,都懷著滿意而期待的心情離開帳篷,等到明年春天,克烈部繼續向西,離開東北草原遠一些,再做出選擇。
可惜,這拖延好像十分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