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撓撓頭。“往幽州的一艘還好,往交州的那一艘問題不小,南方風浪更大,對平衡的要求更高一些。至於定型嘛,這個真不好說,有很多問題現在還看不到,要等船大修的時候才能發現,我估計至少還要三五年。”
陸康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卻有了主意。不能再這麼遲鈍了,要不然遲早要被會稽人比下去。
說話間,孫策的座船緩緩停住,孫策的身影出現在飛廬上,向岸邊的眾人揮手致意。眾人見狀,紛紛喝采,向孫策揮手致意,大聲問好。黃月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孫策身邊的父母,高興得拉著馮宛的手直跳。“宛姊姊,你看,那就是我阿母。”
馮宛笑著點頭。“別急,別急,你可得沉穩些,別讓你阿母生氣。”
“對對對。”黃月英想起阿母的脾氣,連忙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笑不露齒,只是眼角忍不住笑意,已經彎成了月牙。
兩艘輜重船駛了過來,充當中轉碼頭,樓船放下跳板。蔡瑁率先提起衣襬,踩著跳板上船,陸康、盛憲、黃月英緊隨其後。上了樓船,蔡瑁很客氣的請陸康、盛憲一起上飛廬,拜見孫策,黃月英正準備跟上去,卻發現黃承彥和蔡珏並肩站在甲板上,笑盈盈地看著她。黃月英喜不自勝,奔了過去。蔡珏快步迎了上來,將黃月英摟在懷中,母女倆抱在一起,還沒說話,眼淚就出來了。
黃承彥靜靜地站在一旁,撫須而笑。
“阿楚,你長高了好多啊。”蔡珏摸著黃月英的頭。四年前離家時,黃月英只到她下巴,現在已經和她差不多同了,身材高桃,唇紅齒白,面板白裡透紅,眉眼生動,洋溢著青春活力。
“嘻嘻,太湖水好魚好,尤其是四腮鱸魚,切成細膾,味道天下一絕,配上孤菜羹,讓人久食不厭。阿母既然來了,一定要嚐嚐。”
“就知道吃。”蔡珏點了點黃月英的鼻子,又揚揚頭,看向飛廬上正和蔡瑁等人寒喧的孫策。“就為了這人,你連家都不要了?”
“嘻嘻。”黃月英不好意思地笑著,抱著蔡珏,撒起嬌來。
飛廬之上,孫策笑容滿面,熱烈歡迎,拱手環揖。“勞動諸位相迎,實在是慚愧,慚愧。”
蔡瑁強顏歡笑,拱手還禮。“應該的,應該的。”
陸康撫著鬍鬚,笑眯眯地打量著孫策。“將軍,四年前在廬江,老朽未能親自迎接你,有失鄉黨之義,今天如果再不來,未免過份。聽伯言說將軍大破袁紹,守護中原百萬生民,老朽甚是欣慰。家鄉有如此少年英俊,老朽與有榮焉。”
見陸康提及陸議,又刻意強調鄉黨之義,盛憲不甘落後,朗聲說道:“陸公說得對,吳郡能有明府這樣的英雄,我這個故吳郡太守也是非常高興。不過明府擊敗袁紹固然是壯舉,比起救助災民來還是略遜一籌,能在備戰的情況下不惜代價的救助災民,這是大仁義,非大智大勇不能為。”
“孝章此言,恕我不能苟同。救助災民是大仁義,擊退袁紹何嘗不是大仁義?且不說袁紹麾下胡騎如何殺戮百姓,天怒人怨,且說袁紹得手,少不得要為會稽周氏兄弟報仇,會稽亦不能安矣,恐怕就連孝章也不能安心在郡學教書育人了。”
“季寧兄,你這話就不對了,周氏兄弟助紂為虐,死得其所,會稽人豈能不知?”
見這兩個老書生要開槓,孫策很詫異,連忙勸阻。“二位祭酒過獎了,我愧不敢當。身為武士,守護一方安寧是應盡之責任。吳會一體,能為父老增光是我的榮幸。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還望二位祭酒不吝賜教。”
陸康和盛憲互相看了一眼,拱手應命。孫策和兩人寒喧了幾句,這才開始一一接見來迎的官吏、世家代表。陸康、盛憲當仁不讓,一個作為吳郡代表,一個作為會稽代表,分立孫策左右,為孫策引薦來人的情況。上船的人一看這架勢,下意識的按陣營而立,不知不覺就分成了兩派。
來迎接孫策的人很多,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上孫策的船,孫策的船也足夠大,多了三十餘人也不覺得擠。吳會水鄉近海,坐船是家常便飯,但登上這麼大的船對很多人來說卻是第一次,都充滿了好奇。孫策索性引他們參觀一番,看到寬大的艙室,高大的桅杆,結實的檣圍,以及藏在甲板下面的拋石機和弩車,他們讚歎不已。
孫策把黃承彥、黃月英父女請了過來,隆重介紹。“這些樓船、拋石機、弩車都是黃君父女的傑作,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以他們為首的諸多匠士的心血。”
盛憲適時的補充了一句。“諸君,你們可能不太清楚,黃大匠雖然住在太湖,但我會稽所造萬石海船就是出自黃大匠之手。萬石海船不僅巨大,能載貨物,更比普通船隻平穩,履風波如平地,當初籌集資金建船的幾家如今都回報豐厚,有望在五年之內收回成本。我們已經決定了,再籌集五千金造兩艘海船,到時候還要請大匠指導。”
來的都是各家代表,無一不是人精,聽了盛憲的話,稍一揣摩,就估算出萬石海船的獲利情況。會稽人已經佔了先,造了兩艘海船,又豈能讓他們再佔便宜?生意都被他們搶去了,吳郡人就看著?
人群中有人大聲說道:“將軍,吳會一體,向來不分彼此,利益均佔。會稽已經造了兩艘海船,這接下來的兩艘該由會吳郡人出資籌建了。”
這一提議立刻得到了吳郡人的響應,他們七嘴八舌地說道:“說得對,現在該我們吳郡人造海船了。”
“就是嘛,將軍以前是會稽太守,如今立了大功,區區一會稽太守豈能所酬其功?依我看,至少也要節制江東諸郡。”
陸康、盛憲畢竟是做過太守的人,一聽這話,互相看了看,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孫策。孫策談笑自如,彷彿沒有聽出這背後的深意,又彷彿正中下懷。盛憲有些猶豫,又看向虞翻,虞翻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盛憲鬆了一口氣,閉上嘴巴,靜靜地看著。
其他人卻沒陸康、盛憲這樣的政治敏感,他們都被眼前的利益誘惑晃花了眼,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奪海船的建造權,卻沒有人真正清楚孫策想要什麼。他們正爭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的時候,朱然擠了過來,附在孫策耳邊說了幾句。
楊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