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極其熟悉,在自己噩夢裡出現過無數次,蘇良猛的一抬頭,許是因為蹲了太久腿有些發麻。這麼一動作,整個人往後仰去,狼狽的用手撐在地上。
滑而黏的泥土沾在自己的手上,平添了一絲藏亂。
“怎麼?我就這麼嚇人麼?”張暄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人,眼裡略微有些不滿。
蘇良只覺得今天可謂是諸事不順,居然又能見到這個死對頭。
“嚇人不至於,很討厭你罷了。”蘇良也顧不上別的,如實說出了心裡話。
無論是從心理還是身體,張暄都給她帶來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現在的她渾身都溼透,水煮順著頭髮滑在臉上,手上衣服上都沾著泥土,可那雙眼睛卻亮亮的,深處全部是厭惡。
她還沒有這麼認認真真的表達對一個人的厭惡,準確的來說,好像只有小孩子才會表達自己的喜惡。
張暄揚了楊眉毛,手中的傘向前傾斜了一下:“怎麼了呢?以前被人虐待完,現在不也和他好好的嗎?輪到我,就這麼恨我?”
“如實說,我都沒有他那麼狠。”
當初自己眼巴巴的追在蘇良後面,那個人對她那麼兇,結果呢?現在蘇良又和那個人這麼親密。
如今,自己對她差一點就這麼恨他,心中真的是有點不爽。
“什麼?”蘇良滿眼不解,不知道他究竟說的是誰。
明明張暄和她交情也不深,怎麼說了一堆連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張暄依舊是那一副柔弱書生的感覺,自幼練習毛筆字的她,有一種古裝裡的公子氣質,伸出手,好像有些疲憊的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問你又來了麼?”
蘇良環顧了一下四周,腦海中卻沒有任何一點影響,機械的搖了搖頭:她很確信,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裡,她不過是隨便亂走到這裡而已。
聽到這個答案,張暄也不意外,只是異常諷刺的笑了兩聲,也不知道笑的是自己還是誰。
“來,和我走。”
拽著自己的手十分用力,完全掙脫不開。但頭上的傘卻一直傾斜在她這邊,而走在前面的張暄,肩膀已經淋溼。
約摸也就走了幾分鐘,面前出現了一個廢棄的小遊樂園,那些小器具已經生鏽斑駁,看上去已經是很多年沒有翻修。一排矮牆旁邊,一從槐樹高高的長在那裡。
蘇良摸不著頭腦,看著面前張暄那一副物是人非的感覺,只覺得這是他小時候玩的地方罷了。
再次站在這裡,張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旁邊的人是他心心念唸的人,可,她已經徹底不記得自己了。
甚至,還厭惡自己。
不過想想這幾年的所作所為,的確值得人討厭。也是他傻,想著用這樣的方式引起蘇良的注意。只是他太懷念了,懷念那個年紀小小,卻明豔不服輸的人。
可是,蘇良忘記了全部的過往。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張暄看著那棵高大的槐樹,一如記憶中那樣挺拔。
“不早了,我想回家。”
蘇良實屬不想和這個人單獨相處太久,只要是站在一起,那些不好的回憶就瘋狂的往上湧。簡簡單單說完這句話,轉頭就像後面跑去。
張暄看著冒著雨跑了出去的人,苦澀的感覺瀰漫在心頭,追了上去再次為她擋住了雨。
“張暄,我看到你的書法掛在學校展示欄了,你好厲害啊!”
也不知道為何,這句話突然就冒到腦海之間,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自己拿著稚嫩的聲音十分欣喜的說了這句話。
怎麼會?她還有和張暄這麼友好的時候?蘇良捂著自己的頭,表情有些痛苦。
張暄嘆了口氣,不做強求,緩緩道:“我送你回家吧。”
她好像……遺忘了一些什麼?
“你知道嗎?曾經,我和你也是朋友。”張暄輕輕撫摸著蘇良的頭髮,低聲輕語:“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