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看了看那老伯,笑問,“您同內務府的關係倒是鐵瓷兒,啥都能扣下?”
老伯也笑起來,“您甭跟這兒打趣,鼠有鼠道,蛇有蛇道,這偌大北京城,一個匾額砸十個人,七個三品官兒...誰家裡頭沒一兩個得勢的親戚呀?您甭管老頭子的食材哪裡來,您只瞧著好不好、頂不頂尖,老漢跟您打包票,這東西清清白白、實實在在的,不就成了嗎?”
這話兒就說得委婉了。
含釧樂呵呵地跟著笑,把手裡黃豆放下,問了價。
老伯眼珠子滴溜溜轉三圈,想起前兩天兩缸蓴菜賣了三兩銀子,獅子大開口,“也不收您多的,您若把這兩筐子黃豆包圓,五十文,老漢給您送到府上。”
五十文!
小雙兒咂舌!
什麼黃金豆呀!
再好,也是豆子!
咋就能賣五十文錢了!
那些個貧家酢戶,五十文人能吃一個月!
含釧也覺得貴了,想了想,這多半是老頭兒的無本買賣,再看老頭身邊還擺了點兒豆蔻,那豆蔻的成色就沒這黃豆這麼頂尖了。
豆蔻也有用處,可以同酸梅一塊兒泡水喝,夏天冰鎮了喝生津解渴,可做餐前特飲。
含釧道,“四十文,給您把兩筐黃豆和那豆蔻都包圓,您這豆蔻在東郊集市賣出去的可能不大。尋常百姓家壓根不知道您這是個啥,更不懂得怎麼處理。大酒肆拿您這豆蔻調味,又覺得貨少了,湊不齊一桌席,您還不如打夥賣給兒,也算是提早收工,解決個事兒。”
日頭漸漸大了。
太陽昇到了腦頂門。
老伯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因天氣炎熱而買主漸少的東郊集市,手一揮,算是同意了。
含釧付了錢,再看老伯一下子變得眉開眼笑,便陷入了深深的後悔——砍價還是砍少了,上回買蓴菜也是,她一給銀子,這老伯便笑得眼睛都找不著...
雖後悔砍價沒砍好,可這黃豆買得還行。
一回食肆,含釧換了麻衣短打,叫上崔二和拉提,將兩筐黃豆清洗了兩遍去除雜質,用清水浸泡發脹,在上蒸籠蒸熟至糊狀。
到了晌午,日光直射在後院,崔二和小雙兒去開“時甜”檔口了,含釧便與拉提在後院做豆醬。
鍾嬤嬤聽說在做豆醬便自告奮勇地幫忙,一邊將煮得爛熟的豆料倒在席面上,一邊與新制的小麥粉混合在一起,一邊憶苦思甜,“...剛進宮時,最喜歡吃豆醬了。當時做小宮女,飯菜都不許放鹽,更不許吃味道重的吃食,害怕你吃多了鹹的想喝水,一喝水就要如廁更衣...”
這事兒,含釧也經歷過。
含釧脫了鞋,淨腳後光腳踩在豆料上,拿大木棒槌翻覆,笑道,“早上吃饃饃,能配點豆麥醬,算有點味兒。我同屋的阿蟬便把早上的豆麥醬省下來,均攤在午飯和晚飯——她能拿一勺子豆麥醬,佐一碗飯!”
鍾嬤嬤笑起來,“誰說不是呢?就屬豆醬最有味!後來當了姑姑、又當了嬤嬤,吃食上倒是沒這麼講究了,卻也吃不了味大的東西了。一則是不好意思破戒,旁人都是清湯寡水,你一人吃重油重鹽?二則是,吃慣了白水菜,再吃大菜,胃腸也不習慣。”
含釧笑著點點頭,兀地想起阿蟬和同屋的兩個小的,還有小秋兒。
快有一年沒見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