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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燜油野雞(上)

聖人說起小時候的事兒,徐慨眼神軟了軟,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磕了個響頭,“父皇,兒有罪!”

聖人手一抬,魏東來躬身搬了只蒙了涼蓆板子的杌凳。

“你說說,什麼罪?”聖人既沒開口讓人喚起,語氣也半分未變,聽起來仍是樂呵呵的,讓人聽不出他的喜怒,“今兒個你沒來上朝,勇毅侯府的左驍衛裴寺光、勇毅侯裴寺景也未上朝。前者報的是家中大事,後者報的是失蹤。”

徐慨雙手俯地。

陽光照在頭頂上,汗水順著額頭留到面頰。

他能清晰聽到自己的聲音,“勇毅侯及其七子已死,屍身就在城外白石觀,皆為兒子所殺。後者強擄良家女,企圖行不軌,前者教子無方,縱容生事,言行無度,辱罵皇家顏面。兒子...”徐慨語氣很平緩,如同陳述著旁人雜事,“兒子,皆一刀斃命。後又查,白石觀為京中勳貴世家行苟且之事大開方便之門,掛羊頭賣狗肉,以道家清淨為幌子,實則內裡汙垢連天,兒子一怒之下便燒了白石觀。”

徐慨從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賬冊,雙手捧過頭頂,“這是白石觀近年來與勳貴豪門私相授受的賬冊。”

魏東來邁步接過。

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什麼時候也沒有。

徐慨不敢抬頭。

他對這個父親知之甚少。

也不如兩個哥哥討他喜歡。

他從小便不親近父親,一來是千秋宮嬤嬤的教導,君重於父,子輕於臣,他與聖人雖是父子,卻更是君臣,不可仗著血緣有半分僭越,二來是兩個哥哥佔據了父親所有的視線和關注,他性子冷淡,不屑於亦不善於做此事、出此言。

兒子與父親,漸漸就淡了。

他不知,今日之舉,是福是禍。

可他知,無論是君是臣,他都不應有所瞞騙。

徐慨跪得筆直,面色半分未動。

隔了許久,方聽見聖人幾聲舒朗的笑。

“原以為是甚大事。”聖人笑了笑。

魏東來順勢將徐慨扶了起來。

徐慨撩袍站定,低著頭,既不以聖人的笑而釋懷,也不以琢磨不透聖人的態度而忐忑。

聖人看了看他,笑著讓魏東來再搬一個杌凳,“坐吧。在太液池邊站久了吧?朕看你額頭上、背上全是汗。”聖人隨手將那本賬冊丟到一邊,笑容斂了斂,“殺了就殺了,人死了也復不了生。裴家這些時日,確是太狂妄了些——靖康翁主都哭到太妃跟前,裴家那老太太還敢放出狠話...”聖人微頓了頓,語氣裡帶了點嘲意,“靖康翁主是老太妃的外孫女,身上流著徐家人的血!裴家竟也敢壓著頭欺負!今兒個不死,明兒個也有人給他收屍。”

這是徐慨第一次聽見聖人明確地對臣子有點評。

徐慨不置一詞。

他也沒立場置詞。

聖人沒有問他話,他也不能隨口搭腔——這就是君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