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宴吃了夜黑風高,打更的來來回回過了數次,都是官爺,又是胡文和的上司和客人,含釧沒叫打烊,由著這群爺們兒在廳堂裡敬酒吃喝,金波酒都快被清了庫存了,含釧便上了與金波酒差不多口感、卻貴了一倍的金壇子酒。
胡文和保持著清醒,喝了一口,輕聲問含釧,“...比先頭那酒更澀些,不是一種酒?”
含釧笑起來,“您倒是長了根好舌頭——不是一種酒,先頭的金波酒被喝光了,如今上的也是好酒,原是於文襄公府上的方子,有甜、澀兩種味道,澀味的更好喝,顏色也好看,像松花似的,比原先的金波酒更清爽。”
胡文和看了看喝得正高興的京兆府尹,又轉頭看了看手裡的酒,張了張嘴沒說出口。
含釧再笑,“您放心吧,給算一樣的錢,不多收。”
胡文和笑了笑,點點頭,再加了一句,“倒不是京兆尹沒錢,只是要按照慣例來,若是貿貿然多了錢,誰也不好交代。”
含釧瞭然頷首。
回了櫃檯,含釧便把鍾嬤嬤趕去睡了,小雙兒和拉提坐在櫃檯後打呵欠,看不出來崔二倒是個夜貓子,一到晚上眼睛賊亮,端茶倒酒全賴在他身上了。
含釧詫異,“不困?”
崔二綠著個眼睛搖頭,“不困!俺以前在老家,白天要幹農活,只有夜裡能幹自己的事兒。”
“幹啥事兒呀?”小雙兒困著搭了個腔,“夜裡除了睡覺,還能幹啥?”
崔二嘿嘿嘿笑起來,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夜裡,俺才能騰出時間跟著村口的裁縫繡衣裳...”
含釧:...
小雙兒:...
拉提:???
含釧樂呵呵地笑起來,合著崔二喜歡繡花兒呢!怪不得進了廚房,啥事兒沒學好,偏偏雕蘿蔔學得賊快,沒幾天就能雕出個像模像樣的壽星公來!
“行吧,你好好幹,若是灶上功夫到位了,姐姐出錢去綾香閣給你找個師傅好好教教。咱這食肆,既有掌勺的姑娘,也有繡花的漢子,挺好,齊活兒了。”
幾個人在櫃檯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廳堂外熱熱鬧鬧的,大傢伙喝得都泛起了潮紅。
櫃檯裡,小雙兒撐不住了,含釧便讓拉提攙著小雙兒進內院睡覺去,自個兒和崔二守在廳堂。
打了個盹兒的功夫,便聽廳堂裡在互相作揖鞠躬告辭,含釧拍了拍臉,又揉了揉眼睛,挺直脊背準備迎客算賬。
見眾人都暈暈乎乎的,府尹與曹同知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兩個人臉都紅紅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幾個小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含釧在人堆裡找胡文和。
卻見胡文和正靠在迴廊的柱子旁難受地乾嘔,身邊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扶著,壓根沒工夫顧忌旁人。
含釧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吃一頓飯,搭臺的人,怎麼能將自己喝倒了?
這是請客吃飯的規矩?
怎麼能這麼沒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