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漕運使司,還不足以讓含釧變顏色。
許是含釧表情太淡定,胡文和也莫名淡定了下來,想想他之前的慌張驚恐...胡文和臉上有些掛不住,埋了埋頭,繼續說道,“今兒個要宴請的就是曹家長房長孫,家裡有錢,一來就捐了個京畿都漕運使司四品同知的官兒...”
話裡有藏不住的輕蔑。
含釧詫異地多看了胡文和兩眼。
他不也是家裡捐的恩蔭嗎?
只不過人家捐的四品,他捐的六品...五十步為啥要笑一百步?
胡文和被含釧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色恢復如常,瞄了眼廳堂,低聲解釋道,“京畿都漕運使司同咱京兆尹的關係向來鐵瓷兒,咱老大就說兩邊都請,權當給曹同知接風了。又想著曹同知的宅子在東堂子衚衕,請人要請近,便有同僚提議,說要不到您這兒吃一頓。加上,您往前不是常常給京兆尹送東西嗎?大傢伙便以為咱兩關係瓷實,便說...”
胡文和想起同僚的揶揄——
“‘時鮮’可難定了!有句話咋說來著?文入宰,武為將,不文不武英國公,得到這段位才能進‘時鮮’的門!”
“誒,我記得文和同‘時鮮’老闆娘關係挺近?叫文和開個後門,人或許能放咱進去!”
“豈止是近!往前‘時鮮’老闆娘賣燒餅時,還常常帶了吃食過來請咱幾個嘗一嘗呢!”
說得他很不好意思。
確實很不好意思。
他對含釧,有些不一般的情分。
可含釧對他卻從未有過非同一般的態度,加之爺爺旁敲側擊說開飯館的姑娘嫁不進胡家,他這心便也漸漸淡了。
後來...後來上峰叫他離“時鮮”遠一些,言語間意有所指含釧與英國公三郎的關係不一般——簪纓權貴之間的秘辛,他一個小小六品官吏摻和進去便是個“死”...
他想通其中關竅後,再看含釧便有了些許恍然大悟,那一股在含釧將食肆經營得順風順水後突兀產生的遊離與酸意也找到了發洩的出口——怪不得一個小小放歸宮女,在這麼短的時間便如此成功。
怎麼可能是靠自己做到的?
若是沒有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幫襯,怎麼會經營得這般容易?
再看含釧時,胡文和心頭便有了幾分蔑意,刻意與“時鮮”劃清距離,在他的把控之下,與含釧的往來也漸漸減少了許多——爺爺說得對,門當戶對確實要緊,出身良好的姑娘不會因吃喝穿衣在外拋頭露面,也不會整日遊蕩在男人堆裡做一個見誰都是三分笑的...輕薄人。
故而,同僚激他去定“時鮮”包場時,他是有些猶豫的。
可上峰聽聞他能訂到“時鮮”的臺桌,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背,說啥來著?
噢,說了這麼一句話。
“老北京兒還是有些用處,至少各個地方都吃得開,都有人在。”
被這話逼著,胡文和硬著頭皮也得上。
他是琢磨過的,沒提前來預定,反而是帶上一群人直接過來,想著事已至此,含釧看在胡家和白家這麼多年的面兒上,怎麼著也得把這樁生意接下來吧?
不得不說,胡文和想得倒是挺正確的。
人都來了,坐都坐上了,還能請走不是?
且又有胡文和的面子在前頭擋著。
含釧想了想,便讓小雙兒到門口挨個兒解釋一番後便關了院子門,如胡文和所願,今兒個只做這一個包場生意。
胡文和輕輕鬆了口氣,理了理衣角,抬起頭,春風得意地走向上峰那處回稟去了——“沒問題沒問題,兒與老闆娘的關係在這兒擺著,誰的生意不做,也不能不做咱京兆尹的生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