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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鹽

餘氏用盡力氣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破掉的鼓面,“含寶和五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苦杏仁!什麼紫砂蓋子!什麼陸管事!全都是我一個人所為!憑什麼五爺為你們出生入死之後,還只是一個小小管事?你們卻什麼時候想將我們丟開,就可以毫無代價地丟開...我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大家都姓曹,為什麼你們才是這個家的主人!我們卻只能成為這個家的陪襯!”

餘氏手筋腳筋、手骨腿骨俱斷。

含釧讓孫太醫配了藥,給餘氏灌下,至少不能讓餘氏此刻死掉。

含釧執起燭臺,看向餘氏,餘氏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猶如迴光返照般,不正常的潮紅。

“嬸孃大義!”

含釧放下燭臺,擊節讚賞,“背了所有的罪孽!認了所有的過錯!真是個讓人敬佩的女人。”

餘氏覺得自己應該渾身疼痛,可她靜下心來仔細尋找,身體卻一絲痛感都沒有,她抬頭看向含釧,顧不得身體的奇異,提高聲音,“你不必激我!你將含寶放了,將我是殺是剮,都悉聽尊便!”

悉聽尊便?

看著一貫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餘氏,如今也是一副貞潔大義的模樣。

含釧有些感慨。

父母之愛,倒是不分好人與壞人的。

無論是惡貫滿盈的壞人,還是慈悲心腸的好人,待子女,卻都是滿身滿心,全心全意。

可惜呀。

用錯了地方。

父母之愛,若當真計之深遠,便應當教子向上向善向好...

而不是帶領子女,像臭蟲一般蟄伏在華服錦衣之下...

含釧手一抬,黢黑的夜色中,水芳低著頭,手裡捧著箱籠,“砰”的一聲,箱籠被砸在地上,泥塑、桑蠶絲絹帕、土偶...散落一地。

餘氏頓時面色煞白!

含釧笑了笑,“你說小叔不知道?他如今已經在京郊後等候著了吧?只待曹家掛上白花、披上麻衣,他便會像一個英雄一樣衝出來,成為引領曹家的新的領頭人吧?”

含釧笑意沉了沉,低聲道,“就像十年前,在我母親死後,小叔叔斷了一隻手,血肉模糊地出現在江淮碼頭那樣?”

餘氏猛地抬頭,眼中精光大閃,許多情緒交織在一起,一開口卻被融合成這樣一番話,“無憑無據之猜想,你如何敢說!?我縱有千般錯萬般不好,你小叔卻是紮紮實實為漕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什麼十年前!什麼沉...”

“閉嘴吧!”

含釧高揚聲音打斷了餘氏後話,“你女兒!曹含寶什麼都說了!”

餘氏喉頭一堵,眼眸明暗交錯,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

剛剛的廳堂...

含寶的聲音...

含寶說什麼了來著?

“...我什麼都說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對我用刑!”

什麼都說了...

含寶說了什麼!?

含寶又知道些什麼!

餘氏艱難地吞嚥下一口唾沫,她一時間竟無法確認——含寶當時還小,她與曹五商議時都避開了女兒,可萬一含寶在熟睡中聽到了一言半語呢?萬一含寶聰慧,在偶然間發現過什麼蛛絲馬跡呢?

賀含釧動刑了啊!

動刑了!

含寶是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孩子!

從小到大,連油皮都未曾破過一分!

如何能承受這樣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