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靜靜地注視著他,隔了一會兒,輕聲道,“把陸管事關到後院馬廄,仍舊封鎖內院訊息,請等候在外院的孫太醫進來。無關人等,不許擅自進出。”
含釧眸色一沉,怒拂雲袖,聲音透露著毫不掩飾的殺氣,“...硬闖者,殺無赦!”
這輩子,誰膽敢碰她親近之人,無論艱險無論困苦,她必定盡數誅殺之!
含釧氣勢大盛。
童嬤嬤看向含釧的目光,閃爍著激動與欣慰。
含釧的背影纖細卻挺拔,長衣寬袖,立在原地。
她彷彿看到了三十年前的月兒當家。
童嬤嬤別過頭去,拿袖子角擦了擦眼睛。
薛老夫人靠在椅背上,伸出手握住童嬤嬤的手,一仰頭,眼中也有淚光。
.....
沒一會兒,孫太醫佝著頭端著藥箱進了內院,在含釧焦灼地注視下給薛老夫人把了脈,又嗅了嗅放紫砂茶盅的錦盒,心中有了思量,再次把脈的時間就長了許多,“...老夫人身體並無大礙,只是那隻錦盒裡果然是生苦杏仁的味道,且汁水很濃——嗅起來像是將三五兩的生苦杏仁榨乾才能得到這麼濃的汁水。人若是長期服用,到最後將會心猝麻痺而亡...且無論再高明的大夫,也無法判斷死因究竟是何。因苦杏仁生於陝西陝北一帶,在北疆邊陲盛行,前朝後宮...”
事涉掖庭,孫太醫頓了頓,看了眼含釧,到底將後話說出口,“前朝文宗皇帝的後宮,有一名妃嬪出身甘肅,因獲罪被打入冷宮後,便每日向內務府要一小碟苦杏仁,日日食用,不過大半年,便...去了...”
含釧看向薛老夫人。
北疆。
又是北疆。
此物在京津冀一帶不常有,卻是外來貨。
曹家家中囤有苦杏仁,也是因西廂的餘嬸孃常常咳喘,來瞧病的大夫說苦杏仁有鎮咳、平喘之用...
餘氏...
有病無病,請了大夫,便要開藥喝喝。
孫太醫大手一揮,開了三張方子,叫薛老夫人吃吃看,說是將養保健來著。
含釧本不想讓薛老夫人沒病喝藥,可見老太太與孫太醫針對各類保健藥物的功效相談甚歡,便嚥下了勸阻的話——喝點固本扶元的藥湯也行吧,左右小老太太也受了驚、喝了不該喝的東西,調理調理活到一百二,也是他們曹家的福分。
待送走孫太醫,含釧回了正堂,不許薛老夫人起身,坐在旁邊給老太太喂藥,喝了一大碗,老太太嚷著苦。
含釧便拿了一小碟蜜漬桃幹遞給老太太解苦。
見小老太太精神頭還行,含釧便側身問童嬤嬤,“當初祖母入京,是誰具體負責人事物的打理?是誰最終確定帶入京的人選?”
童嬤嬤想了想,“外院的人事物都是曹生管事準備的,內院,如灶屋、細軟、丫頭婆子,都是二奶奶,喔,也就是餘嬸孃準備下,請老太太過了目、點了頭的。”
薛老夫人抿著桃幹,點頭,“是,阿餘在江淮便打理著家中事宜,性子上雖有幾分不好,能力才幹雖也有幾分欠缺,可為人處世那時還算不錯?”
想了想,確實那時算不錯。
餘氏在曹家眾多旁系別支的媳婦兒裡,算是難得識字的。
加之,同為沉鹽事件的受害人,她待餘氏一家,總有幾分寬宥。
否則,她也不會將這娘兩放在身邊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