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將茶盅重重放在方桌上的聲音。
曹含寶抖了抖。
餘嬸孃身形滯了滯,拿帕子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有什麼要求就提,想做什麼就說,咱們這後宅就四個女人,還演什麼芙蓉記?”
薛老夫人聲音發沉,看餘嬸孃的目光犀利且直白,“無論是英國公府,還是御史家,都是含釧自己結下的善緣,都是在含釧還沒認祖歸宗的時候就攢下的情誼!憑咱們毫無根基的曹家,就算是出了錢給朝廷辦事,也配去龍華會?你口口聲聲讓含釧想著含寶,怎麼想?你直接說,要含釧怎麼想?含釧去哪兒都帶上含寶?還是含釧給含寶介紹幾個有分量的手帕交?”
含釧低了頭。
她一看餘嬸孃哭,就渾身不得勁兒。
這兩母女...
怎麼說呢?
看上去也不算多失禮,可總是讓人覺得,欠了她們。
嗯...有種莫名其妙的負罪感。
餘嬸孃被質問得一愣,眼眶一下子紅了,忙擺手道,“您誤會了您誤會了!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簌簌兩行淚落了下來。
餘嬸孃仿若害怕被薛老夫人看見似的,急急低頭拭淚,“您知道的,我這身子骨不中用,在北京城也沒甚熟悉的人,當家的缺著個胳膊在碼頭上風吹日曬,我...我...”餘嬸孃哭起來,“我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可含寶年歲還小,總是有愛玩愛樂的天性,您不知道,每每念及此,我這心便像有隻手似的攥著疼!”
含釧仔細觀察了餘嬸孃落淚的樣子。
很有水準。
前一顆眼淚珠子剛剛落到面頰,後一顆便奪眶而出,直直墜下。
哭得也不流鼻涕,也不紅眼睛,鼻子眼睛也不腫。
若拋開這是一位半老徐娘,您別說,她哭得還挺好看的。
薛老夫人看著餘嬸孃,隔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你便說,你想做什麼罷!”
這頭餘嬸孃捂著胸口,哭得肝腸寸斷。
那頭曹含寶“哐當”一聲,身形一歪,膝蓋輕飄飄落地,手和胳膊扶在椅背上,跪倒在地上。
含釧仔細一看。
得嘞。
這娘兩,師出一人,哭得一模一樣,都是練過的。
“叔祖母,您甭怪罪母親。”
這是含釧頭一回聽見曹含寶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柳枝輕拂水波,哭著撓得人心癢癢。
“是含寶不懂事兒,見妹妹時不時地出去玩玩樂樂,便也想跟著出門玩兒...”
小姑娘哭聲嗚咽,“如今想了想,原是讓母親為難,更是叫叔祖母為難,含寶知錯了,含寶再也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