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都察院,別看許白在太子面前斬釘截鐵,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是,其實他心裡還真有些發怵。
大明的清流,大抵是以科道官員為主,都察院十三點監察御史稱之為道,而六部的六科給事中,稱之為科,也稱為“臺垣”,御史為臺、六科為垣,構成朝廷糾舉彈劾、防止官員敷衍公事、違法亂紀的交叉防線,又由於職在“建言”乃至“風聞言事”,固又統稱為“言官”。
這些言官品階都不算高,十三道監察御史也不過是正七品,六科給事中也是正七品,但是,他們的職責覆蓋範圍可真不小,區別在於,六科給事中眼光多注視在六部,但是,都察院的這些道官,可就無所不監察了。
他們察糾內外百司的官邪,有的明章露面彈劾,有的密封奏章彈劾。在內清查兩京獄訟案件的審理有無拖延枉曲,巡視京都軍營,監都鄉、會試及武舉,巡視光祿,巡視倉場,巡視內庫、皇城、五城,輪值登聞鼓。
在外巡按,清理軍隊,提督學校,巡視鹽政、茶馬,巡視漕運,巡視關稅,催運、監督烙馬印,屯田,若軍隊出征則監軍記錄功勞,各自按照專門事務監察。而巡按則是代天子巡狩,按察藩服大臣、府州縣官等方面的考察,舉報彈劾尤其重要,大事上奏皇帝裁定,小事可立刻決斷。
簡單的說,全天下的事情,都察院都可以攙和一腳,除了處置的權利小一點,其他的,他們都可以插手。
這也是為什麼齊武彈劾錦衣衛許白,都察院的御史們蜂擁而上,就是連朱見深也不得忍了這口氣,以許白的去職做退讓。
言官們的嘴和筆,真的是可以殺人不見血的啊!
更為要命的是,大明規制,言官若是犯罪,罪加三等,若是有贓物,更是從重從嚴處置。
所有,言官們為某事發聲的話,那絕對不是為了財貨權勢之類的東西,既然自詡清流,他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望,更在意自己的立場。
如果籠統一點的說,就算都察院裡混進了個別的品行不端,心思齷齪的人,他們也覺得會將自己包裝的和一個仗義直言的正人君子一樣,要不然,在人人自詡端方君子的都察院,他們一天也混不下去。
許白要對付的人,是都察院的十三道御史裡的山東道監察御史孟平,此人緝事廠稍微一打聽就就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個人的出身來歷以及為官的履歷,不得不說,哪怕就是許白要對付這個孟平,也不得不承認,此人還真當得起“清正廉明”四個字。
但是,許白絕對不會因為對方的官聲很好,就放過對方,既然對方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那麼,不管他是被人當槍使了,還是正義感過剩,他已經站在了東宮的對立面,許白只知道,站在自己陣營對面的,都是敵人。
“這人沒法下手啊!”童先已經將緝事廠調查出來的這孟平的資料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也是感到棘手無比:“用對付刑部的辦法去對付都察院,那是肯定不行的,這幫人又臭又硬,動輒就要死要活,汪直真要去拿人的話,也是真的會死人的!”
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或許不止死一個,那些言官都是些讀書讀糊塗了的人,只要為了什麼大義,替別人死的事情,他們也乾的出來的!”
“我當然知道不能硬來,所以才和你商議嘛!”許白無可奈何的說道:“而且,都察院也沒有個能想刑部林尚書一樣,可以和咱們太子殿下好好溝通的都御史,你別忘記了,徐有貞以前就是都察院出身的,他在都察院做左僉都御使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或許在別的地方,他說話有時候未必管用,但是在都察院裡,他說話一定是管用的,以他的世故圓滑,忽悠一幫言官,我真不覺得那幫言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無非是讀書人的那一套,不過是摻雜了他自己的私貨而已!”童先撇撇嘴,有些不屑:“不過,在他的蠱惑下,只怕都察院上下,都覺得太子雖然不錯,但是咱們這些在太子身邊的,都是奸佞小人,倖進之徒,他們覺得他們在做的事情,只怕和清君側差不多了!”
“硬來不行,咱們來陰的?”許白翻翻白眼:“我不就不行,他們就一點小節的虧欠都沒有,咱們揪住虧欠的小節不放,也得讓他屈服!”
“只怕沒多大的用處!”童先想了想:“就算整倒一個監察御史,對都察院也不是不疼不癢的,而且,這法子花的時間太長了,太子殿下只怕等不得!”
他沉吟了一下:“大人,童先斗膽問一下,太子殿下的吩咐,到底是想大人做到何等地步,是敲山震虎震懾某些人呢,還是以此為契機,開啟缺口,徹底將都察院掌控在東宮手裡,為日後做準備!”
“一個區區的監察御史,太子殿下肯定是不在乎的,但是,若是在徐有貞的老巢,釘幾個釘子進去,然後將徐有貞的影響慢慢抹除,太子應該是喜聞樂見的!”許白想了想:“以我看太子的態度,只怕他對這都察院比對刑部,更為上心,畢竟日後太子即位後,這些人就是太子的喉舌!”
“那硬的和陰的,只怕都不能用了!”童先點了點頭:“言官們玩的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那一套,越這樣對他們,他們越是喜歡,我們那樣做的話,簡直是替他們揚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