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偌大個宅子,燈火的光芒稀稀落落,滿園子的落葉東一堆西一堆,還有倚在牆邊的鎬鏟鋤剪,掃帚麻袋等等一大攤子的東西。
旁邊的樹葉輕輕響了一聲,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形從牆外跳了進來,黑暗中,這個人形若隱若現,顯然身上的夜行衣是件難得的寶物。
卻也有個缺陷,此時正好天上雲層流動,一縷月光撒下,忽然身上銀輝照耀處,有細細碎碎的豪光不斷髮散出來,若要形容,便似那月下平湖波光粼粼,不但隱不住身形,反而格外的矚目。
“什麼玩意兒?竟然是我先到了?這是要玩什麼?莫非君子協定,只是空口白話一句?”他左右一個打量,發現竟然沒人,有些惱了。
“氣煞我了,死平平!耍我來著是吧!”他煩躁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又再等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人來。
越想越不是滋味,快步走到那些堆積起來的落葉跟前,一腳一個,將落葉踢得漫天飛舞,一邊踢,一邊罵:
“白痴,白痴,他不是白痴,你這個被騙的,才是真正的白痴!”
他氣鼓鼓地忙活了一陣,落葉就紛紛揚揚灑滿了整個庭院,看著一地的稀爛。
這黑衣人左右踱步,不時抓撓頭髮,顯得很是焦躁,終於吱呀一聲,便看到園子北進一扇偏門開啟,有個人施施然而出。
這出來之人先是左右一看,再輕輕回身,手上牽出來一根細絲,套住門閥再閉上門戶又再一拉,門便反鎖不再開得。
做完這點事情,才向園中走來,此時月光正好,只見得走來這人面目英俊,身段輕盈修長,一身公子打扮,說不出來地好看,最顯眼是腰間一君子佩,照說白玉能成佩飾要的是追求無暇,溫潤,光澤,而此人所佩卻是一枚鑲金嵌銀的貔貅玉,玉是好玉,金銀也是閃亮,倒是湊在一起就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待到這人走進,又見眼神平淡,無悲無喜,臉上全然看不到一絲的情緒。
“二十弱冠都不到,裝什麼老夫子?”黑衣人暗自腹誹,但轉念想想這少年揹著的罵名,也就想當然了。
所以開口第一句就有些隨意:
“誒,李花痴,你怎麼回事,我這緊趕慢趕的,累得快成牛了,結果來等了半天人影都沒一個,你現在這一身像模像樣跑出來了,什麼意思?可別說今晚不算,推倒重來?那我這肋下一槍不是白捱了?”
少年嘴角一咧,有些無奈:
“計劃不如變化,原本是打算邀一些人去老大的院子看寶貝,湊個人證,沒曾想下午老祖宗受了些風寒,晚上掌燈時分突然遣了小萍姐來喚我過去,說是叫我作陪,我能如何?”
他雙手一攤,嘴角留了若有若無的哀怨,看著美麗不可方物,又道:
“待老太太睡下,我便一刻不停從北苑過來,能趕上這時到來已是盡力,哪有時間換衣服,畢竟我是尋常人等,又不曾修仙學法。”
黑衣人一聽之下眉頭皺起,眼神也似垮了下來:
“果然百般算計不如一腳差池,這麼說人證沒了?誒呀!這都什麼事啊!我好不容易弄了這身見光死,藏了那麼多年,今天第一回用,剛剛沿路招搖了大半條街,現在都是做個瞎子看了唄?”
“這叫金縷衣,不叫見光死,還有,這身衣服是我的,你心疼個什麼勁兒?”少年很認真地糾正他。
“你管我哦,江湖上都叫見光死,我就喜歡這麼叫,誒,黑話我學了不少,回頭教你哦。”
然後對面一個白眼丟了過來,依舊煞是好看:
“免了,您留著自己用,好歹如今四海承平,你不打仗了打算混江湖是吧?
“誒?這個嘛,江湖也是戰場,殊途同歸嘛。。這個。。”黑衣人支支吾吾,眼珠子一轉,忽然顧左右而言他:
“算了,既然出了這檔子事,今日不算,改日重來,以咱們本事,另找一個機會不難。那我先去將痕跡消了?”
少年卻擺擺手,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笑顏,如空谷之幽蘭,正於無人處漸漸綻放,略帶了一絲不為人知的得意:
“無妨,人證還留了一個,算是交代得過去,另外好歹我動了點手段,不說瞬息便至,這速度至少也是駭人聽聞,旁人決計想不明白的。所以多了這一環反倒是好事,來,衣服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