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伏殺
午前,杜家一行人齊聚一堂,魏鬱春為他們展示徹夜研究的成果。
魏鬱春未按秘術要求,非要用人皮作底,她用兔皮代替了人皮,並將幾位頂好的畫師描摹好的人面特徵一一貼合在鞣製好的軟皮上,眉目鼻口皆保留著最貼合目標之人的模樣,但因為技術不夠純熟,毛孔顯得很是粗糙,彷彿摹下的面與兔皮無法完全相融,遠看還湊活,近看下來就有些鬆垮了。
這次負責送入請帖,在前線放風的人顯然還是魏鬱春。所以,杜家人為她搜羅下來的偽裝物件是京城三大醜女之一的吳員外之女,吳豔芳,此女面板黝黑,毛發粗硬,舉止投足一股粗味兒,跟她那個爆發戶的爹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當時杜明堂聽說魏鬱春要扮吳豔芳,差點沒捧著肚子笑死過去,他跟前些日子連遭打擊、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好似不是一個人。
他慣會藏匿舊傷,面上彷彿從不記事,總是一副樂樂呵呵的笑面虎之樣。
魏鬱春跟關闍彥原本還覺得聒噪,但習慣後,聽不到杜明堂的笑反而覺得不自在了。
魏鬱春換上了一身顯示身材臃腫的衣裳,面容洗淨,黑黢黢的兔皮面具帶好,嬤嬤為她梳妝起來,甚至還教她一些粗陋的動作。畢竟,吳豔芳的確是個狀貌奇特又過分自信的世間奇人。
關闍彥圍著魏鬱春走了一圈,摩梭下巴,還是沒忍住笑了笑:“不錯。”
魏鬱春見慣了他見縫插針的作風,尋思著他現在定是萬分高興,畢竟她再沒有任何比現在還要粗鄙而丟臉的模樣了,她看不慣他,太陽xue突突,倒是撇過頭去,面露嫌惡,不搭理這腦癱了。
眾人皆看出氣氛不對,但關闍彥真是勇往無前,還要說些動聽的話:“對對對,就你這副看誰都不爽的臉色,瞬間傳神了。你別說,讓吳小姐親自過來瞧瞧,都覺得你比她還像真人。”
杜明堂不笑了,杜老爺和杜夫人對望幾眼,貌似尷尬不已,也是想不通一向言辭犀利、不愛跟人搭理的都督,居然還有氣逗小姑娘的奇怪癖好。
一瞬間,某個象徵都督偉岸形象的碑體瞬間塌方了。
誰都看得出來,他在逗弄她。
偏偏他自己看不出來。他貌似將這件事當作了習慣,和吃飯睡覺一般,有何可注意的?但叫他說出個為何從前不這般的理由,他必是要默然半晌的。
杜詠和杜夫人說道:“馮姑娘機智聰明,不過一日便參透秘術,習得了換容之術,但第一次用也不知是否持久,姑娘此去必要小心。”
關闍彥道:“晚上一旦出現差誤,便放竹筒煙往天上丟,我、杜明堂還有一起隨行的隱衛都會來護你。”
眾人齊齊點頭,看向魏鬱春的目光也盡是關切,大家是並肩而行的戰友,雖然小打小鬧,但都是常事,即便身前是殺機四伏的困難,大家還是更樂意以喜憂參半的心態去面對。魏鬱春很是喜歡這樣的氛圍,對關闍彥有心逗弄她的事都不在意了。
關闍彥又囑咐道:“夜裡沒事別往人多燈多的地方湊,雖已扮得惟妙惟肖,但技術還不夠紮實,但凡曝光之下,你必要現原形。”
魏鬱春頷首。她剛被嬤嬤帶下去卸妝休息,杜明堂正好在跟留在堂內的幾位畫師說話。
杜明堂正道:“看來這秘術的確高深莫測,馮姑娘用了數張兔皮才製成了這麼一隻面具,你們幾個也是費老大勁兒了吧?跟我講講,你們當時怎麼做的?”
幾個畫師面面相覷,唉聲嘆氣下不得不汗顏承認:“公子,我們沒幫上什麼忙。我們先是照著以往吳小姐留下的畫像摹了人面,馮姑娘幾番對照,覺得不滿意,後頭的事也沒要我們摻和。”
“馮姑娘這般獨立?!”
一位年紀尚小的畫師摸摸鼻頭,小心翼翼道:“倒也不是,馮姑娘好像有意避著我們什麼,她收了好幾張兔皮,試了幾番是不錯,但我親眼看到她曾描摹過一個女子的畫像……昨夜很晚,我見馮姑娘落了東西在外頭,風急火燎地送進去,忘記叩問了,所以誤看了東西。當時馮姑娘臉色很差,忙把鋪在桌面上的美人圖撕了去,只好就禁止我們再去摻和她的事了。所以馮姑娘明面上是嫌棄我們礙事,實際上就是在故意挑我們的刺……”
關闍彥耳力極佳,他饒有興致地逮住那位年紀小的畫師,語氣不太妙,看似溫和平靜,實際上暗藏怒殺之氣:“你這小子沒頭沒腦,竟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大晚上豈有貿闖女子閨房的道理,不去給人賠罪倒罷了,竟愛在人後嚼舌根子。”
杜明堂也沒想到都走到門檻後的關闍彥,會突然插話進來。
他聽出關闍彥心情不佳,連忙退避三分,一張摺扇轉了幾圈,捂住了大半面容。他佯裝剛剛和這小畫師毫無瓜葛,任小畫師再努力拋眼色,他都毫不理會了,真是見死不救。
杜明堂心想,他不是不願救,只是聞到了關兄慍怒之色下暗藏的護短醋味兒,所以不好僭越罷了。
畢竟,夜闖閨房此事吧……關兄本人做得可比任何人都實在多了。
如此雙標,豈不醋哉!
小畫師百口莫辯,眨巴眨巴眼看向眼前這個嚴肅冷漠、不怒自威的男人,忙不疊丟了氣勢,哭訴:“大人大人,我知道錯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關闍彥見他不過十來歲,倒也不是有意要刁難他。
他話鋒突轉,似乎有些猝不及防:“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馮姑娘做了第二張麵皮,且不願告訴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