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翼劃破雨幕的剎那，林晚聽見骨骼重組的脆響。席安的龍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每片墜地的鱗片都化作黑色蝴蝶，翅膀上印著她看不懂的古龍族文字。

「抓緊。」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個八度，帶著壓抑的沙啞，「市集入口在舊下水道，別直視任何人的眼睛。」

懷裡的溫度燙得驚人，林晚這才注意到他左胸的逆鱗傷口正在滲出黑血，而那些血滴在她手腕的龍鱗上，竟開出了細小的冰晶花。她後頸的胎記突然發燙，恍惚間看見幼年的自己踮腳為銀髮少年貼創可貼，少年耳尖泛紅卻兇巴巴地說：「疼就哭啊，反正我不會哄人。」

「到了。」席安猛地收斂龍翼，兩人墜入一片瀰漫著腐草味的黑暗。當林晚的眼睛適應光線時，眼前展開的竟是座懸掛在地下河之上的懸空市集——數以千計的煤油燈被串成光帶，照亮了漂浮的木質棧道，攤販們的叫賣聲混著人魚的歌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歡迎來到暗影市集，小鴿子。」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林晚抬頭，看見一個倒掛在燈架上的女人，她穿著綴滿眼球標本的長袍，空洞的眼窩裡蠕動著發光的甲蟲。

席安立刻擋在她身前，指尖撫過無名指上的謊言之戒：「我們要見預言師。」

「親王殿下總是這麼心急。」女人咯咯笑著落地，手中多了柄骨制權杖，杖頭雕刻的正是林晚懷中的龍蛋圖案，「先付報酬——小姑娘的一根肋骨，或者......」她突然湊近席安，鼻尖幾乎碰到他的逆鱗傷口，「你的一片真實記憶。」

林晚感到席安渾身肌肉繃緊，他袖中的龍鱗碎片正在震顫。下一秒，她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腕間的龍鱗與他的逆鱗同時發光：「用我的血。」

預言師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龍血共生體......有意思。」她指尖劃過林晚掌心，血珠懸在空中凝成沙漏，「跟我來，鏡屋只對真心者開放。」

穿過掛滿人皮燈籠的走廊時，林晚注意到牆壁上嵌著無數玻璃罐，其中一個標著「37號」的瓶子裡，泡著枚帶著焦痕的龍鱗。她心臟猛地一跳，彷彿聽見幼年的自己在哭喊：「阿夜別進去！他們要取你的逆鱗！」

「別看。」席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那只是......失敗的實驗品。」

鏡屋中央立著三面一人高的青銅鏡，表面蒙著水霧般的微光。預言師揮手撤去結界的瞬間，林晚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向鏡面，指尖觸到冰涼的銅鏽時，整面鏡子突然化作血水傾瀉而下。

「第一面鏡子，照見你以為的真相。」預言師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林晚驚恐地發現自己懸在半空，腳下是燃燒的龍巢，無數箭矢穿透銀色龍翼。少年席安單膝跪地，用龍爪將她推入密道，自己的逆鱗卻被科學院的鎖鏈勾出——那場景與她在實驗室幻覺中看到的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少年轉頭看向她時，眼中沒有怨恨，只有不捨的淚光。

「這是......」她的聲音在顫抖。

「噓——第二面鏡子，照見他想讓你看見的謊言。」

畫面驟轉，她穿著白色實驗服站在解剖臺前，手中的手術刀正剖開席安的胸膛。男人的銀瞳裡是刻骨的絕望，而她的嘴角竟掛著冷笑：「純血龍族的逆鱗，果然是最好的魔法導體。」

「不是這樣的！」林晚想後退，卻發現雙腳被鏡中伸出的藤蔓纏住。第三面鏡子突然亮起，這次她看見的是無數個重疊的時空——有的時空裡她與席安互相擁抱化作灰燼，有的時空裡他跪在她的墓碑前折斷逆鱗，還有的時空裡，幼年的席安正將龍蛋塞進她懷中：「阿晚，帶著它逃，永遠別回來。」

「夠了！」席安的怒吼震得鏡面龜裂，林晚這才發現他的戒指已經出現蛛網般的裂痕，黑血正順著指縫滴落，「我命令你......停止這個該死的儀式！」

預言師的笑聲裡帶著憐憫：「親王殿下，當您用謊言之戒篡改她記憶的那一刻，就該知道鏡子會反噬真相。現在，該讓小姑娘看看你藏在戒指裡的......」

鏡面突然爆碎成千萬片飛刃，林晚本能地閉眼，卻落入一個帶著硝煙味的懷抱。當她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堆滿碎鏡的地面，席安的後背插著數片鏡片，而他的指尖正按在她眉心——那裡本該是記憶炸彈的位置，此刻卻浮現出一枚金色的龍形印記。

「這次的謊言......」他低頭看她，銀瞳裡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會讓你恨我。」

林晚想說話，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她看見席安無名指的戒指徹底碎裂，露出裡面刻著的小字：「以謊為盾，護你無虞」。下一秒，所有關於龍巢、關於共生實驗的記憶都被染成血色，唯有一個畫面異常清晰——

幼年的席安將龍蛋塞進她懷裡，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宮殿：「阿晚，記住，你的名字是科學院給的，你的記憶......」他突然劇烈咳嗽，龍血滴在她手背，「是我用逆鱗封存的真相。」

「現在你只需要知道，」現實中的席安按住她後頸的胎記，那裡的星芒圖案正在發燙，「我是你的敵人，而你......」他俯身，在她唇畔落下帶著血味的吻，「是唯一能殺死我的容器。」

鏡屋之外，預言師凝視著手中的血沙漏，裡面的龍血正在凝結成婚戒的形狀。她對著陰影處輕笑：「白皇后殿下，您的獵物，似乎比想象中更難拆分呢。」

陰影裡傳來絲綢摩擦的聲響，戴著銀梳子的女人輕撫掌心的偽龍鱗片：「沒關係，共生契約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她露出尖利的牙齒，「當其中一方動了真情，逆鱗就會變成雙向的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