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成員心事重重,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一個個眉頭緊鎖,掃略地看著面前一份簡報,一言不發。
整個案子從立案到破解,用時不到四個小時,如果往常案子以這樣的神速,確實值得上稱道一番,說不定還要上報表彰一番。但是當下誰也沒有這個心情。
這案子很詭異,因為一切的過程太流暢了,太正常的,事出無常必有妖。
首先,金尼如果需要買春,何必讓金海灣大酒店的安保人員切掉走廊等一些要道的攝像頭,除非他在從事某種不可告人的事情。
什麼事情?
所有人腦海裡第一個印象就是非法交易,利益談判或者勢力圈的劃分和妥協。無論哪一種,涉及到以千萬為單位的利益糾葛,談判破裂,怒而殺之不是不可能。但是疑點在於金尼也是老江湖了,如果涉及這類規格的碰頭,僅僅帶兩名保鏢會不會太大意了,除非對面只有一人。
一人!?
難道那兩個保鏢的死,也是經過偽裝的?看著不太像。
所有人狠狠揪著太陽穴苦思。
邏輯上的疑點太多了,除非找到當事人。
而且倉促間能夠做到抹除大量痕跡,可見對方一開始的動機就是殺掉金尼?那麼約人談判只是噱頭?這份佈置,如果按照刑警的推論,那麼巧合的成分很大,畢竟再怎麼佈置殺人現場,要做到滴水不漏,看上去不容易,況且金尼老奸巨猾,想要釣他上鉤,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至於垃圾桶裡的手套,是大意還是巧合還是陷害,難說得很。
李恢敲了敲桌子,“案情發展無外乎兩種走勢,一種就是斯基特約金尼去酒店房間內談判,因為涉及一些敏感的東西,而且金尼跟斯基特私交不錯,對對方完全信任的情況下獨處交流,支開了保鏢。可能斯基特得了某種命令,一開始的出發點就是殺掉金尼,也有可能是因為談判中雙方觸及了各自的底線,怒而殺人,總之斯基特將金尼殺掉了,偽裝抹除了自己的痕跡後逃之夭夭。因為大意將手套脫下來丟棄在路邊垃圾箱裡。”
“第二種就是有人潛伏進金尼的房間,實施了殺害,作案完成後,將染血的手套丟棄在垃圾箱裡,偽裝成斯基特乾的。這裡的一個難點就是提取到斯基特的指紋,當然,這些對於職業殺手來說,不難。”
“巧合的是,我們正在追查九號路線的貨源的來源,結果重要節點的金尼死了,這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我們原本安排好的計劃,結果柳暗花明又一村,斯基特被人當做禮物,捆上蝴蝶結送到了我們桌上。要知道我們排查九號路線,矛頭對準的就是斯基特背後的跨國犯罪集團——萊巴頓國際。”
張郄撓了撓腦袋說頭,你這繞來繞去的,把我都繞糊塗了,你說這幕後黑手這是幫我們呢,還是害我們呢?
李恢說這些都是基於目前情況羅列出的設想,可能裡面的水比我設想的還要深,當務之急就是抽絲剝繭找出有用線索,當然斯基特這條大魚,無論對面基於什麼原因,我們都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現在開始分佈作戰任務,此次突襲行動我已經委託兄弟單位UIA(注:卡汶狄的武裝警察部隊)協助,他們會出動一箇中隊的人,我們負責抓捕,他們負責清理可能遇到的抵抗行動。這次要點只有一個,就是快準狠,必須在對面反應過來之前,抓捕到人,突擊審訊,爭取在對面展開行動之前挖掘出有用的線索,為後續行動鋪平道路。
.........
葉蘇秦嘴裡叼著草莖,仰臥在山崗間的草坪上。身子下的草不是那種柔軟的人工草坪,而是堅硬頑強、種類繁多的野草,許多都叫不出名字,只感覺杆徑粗硬,葉片鋒利如刀。上山的路早已荒廢,荊棘遍佈,野草叢生,四周景色毫無宜人之感,反而猙獰粗狂,歪曲枯朽的樹木,陰暗擇人的陷洞,以及不時能夠在路邊看到被蟲蟻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旅人屍骸。
不過這些對葉蘇秦來說,都不是能夠影響心情的事情。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哪怕在荒野僻鄉之中,只要心情保持愉悅,哪怕荒涼悽悽的景色也變得怡人多彩起來。天空很藍,是那種怡人心脾的藍,白雲化駒,變化多端,時不時一縷清風吹過,像戀人深情的愛撫。
周邊很靜,偶有沙蟲滋滋作響,偶有風吹彎草莖沙沙作響。山崗是這片區域唯一的制高點,視野開闊。前方是茫茫草原,一望無際,但是景色和色彩都十分單調,依靠遼闊空間本身帶來視覺衝擊。空中浮動的雲層始終是低垂的,置身其中,彷彿亙古以來,世間便是這幅模樣。
確實,地球45億年來,天空永遠那麼清澈微藍,僅僅自人類工業革命開始,才被蒙上了不到兩百年的灰色面紗,但是很快,戰爭洗滌下,重新的一切都回歸了原始,只是族群的命運,是一個望不到頭的旅行。
人類的命運該如何,這個課題太沉重,偶爾午夜夢迴,葉蘇秦也會遐想片刻,但終究不會深究下去。現在,他只想享受這難得的當下,放空一切,尤其是腦海中繁多的思緒。
未來如何,他已經不太想過多關注了。
輕鬆悠閒的日子,對於葉蘇秦來說是難能可貴的。堅持了一週後,莉薇婭終於放棄了,宣佈了此次實驗的失敗,不過眾人似乎也理解,這種跨時代的產物不可能一蹴而就。大家情緒都很低落,唯獨葉蘇秦為此吃了整整兩大碗米飯,他擺脫了繼續淪為實驗素材的命運,雖然後續的安排不會好上多少,但至少不用每天被人當做猩猩一樣,脫光衣服,赤裸裸的被人觀察,有時還會毫無尊嚴地被要求硬起來,以便觀察生殖能力是否進步或者退化。
莉薇婭是個忙人,他們的專案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根本不可能為他一個素材停留太久,最近一段時間他們下了基層,卡特里特雖然核心公司成員不到三千多人,但是控制著超十萬人的外圍的群體,許多人就像依附在龐然大物上的工蟻,孜孜不倦地給這個怪物提供著各種各樣的養分,這樣龐大的群體,自然也會產生一部分與尼伯龍根適性的素材。
第一輪篩查已經發現了十幾例。
葉蘇秦忽然覺得十分荒謬,他竟然隱隱有些羨慕起那些在實驗過程中死去的同僚,至少,他們走得體面,而不像他這樣,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被那些混球毫不猶豫地撕扯下來。
他隱隱有些後悔,當初不該答應泰利來這裡,當初太想爬上去,因為底層的生活,人活得不像人,但是爬上來後發現,山頂上的風景或許並非是自己想要的那種。
現在又能如何?
要麼跌下來摔死,要麼繼續往上爬,除此之外,似乎好像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世界從來不會去考慮某個人的感受,而是照常運轉,正如太陽每天都會升起。這片大地上,週而復始的運轉,每天有人勞作,每天有人死去,世界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一會,哪怕這片土地上的悲慘已經滿溢而出。但——那又如何,太陽照常升起,悲劇照常發生。
這麼算來,人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