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姑姑端來晚飯,清粥小菜,每一道都做的十分精緻,果然是跟著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飯吃。
她又拿來了兩個醬肉包,我抓起一個咬下一口。
回憶浮現,在被趕出柳府後我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吃到一個包子或者饅頭來解解飢餓。
斷指之人沒有謀生的能力,又生的那樣一張可怕的面孔,即便跪地奢求也求不來正真的同情,因為他們嫌我晦氣。
求生意識又是那麼強烈,在小攤出攤是搶走一個包子,因為跑不動,很快就被追上來,可是飢餓感是那麼強烈,來不及細嚼就大口吞嚥,蜷在地上任他們拳打腳踢,懷裡護著那個包子,一口一口吃掉,混著地上的塵土味道。
挨一頓打能換來吃的,那個時候這對於我而言是太划算的事情。
偷竊成了習慣,還會沾沾自喜,喜自己多偷了一個或者他們沒能追上來打我。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偷吃的變成偷錢偷貴重物品,即便是斷手也能想方設法的偷些東西,直到鋃鐺入獄之時。
我始終不願意去回憶入獄的日子,獄中和外界一樣醜惡,甚至更醜惡。家屬有錢賄賂就可以過得舒服些,剩下的只能受獄卒的欺負,然後是獄友的欺負。
一天只有一頓稀粥,獄卒取笑我,給我取了別名——斷手醜怪。有時碰上他們不爽,就會踢翻粥碗,你只能舔舐地上已經髒掉的粥水,因為要活著,我願意承受。
如果不是遇到重紫姑姑,我想我真的已經死掉了,我以為我什麼都可以承受,但是當三五個獄卒脫掉衣服褲子來抓我的時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帶著這些醜惡的人一同死掉,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用摔碎的碗割開了一個獄卒的喉嚨,他們怕了,我終於在他們眼睛裡看到了畏懼。
重紫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她毫不猶豫的割開了剩下的人的喉嚨,那麼多的血,我甚至沒看到她是怎麼出手的。
她說,錦兒,跟我走吧。
聲音嘶啞,就像在口中塞了一把沙土。
好啊。我認定了這個救命恩人,而我的命也從此交付給了暗夜閣。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知秋姑姑用筷子敲了敲碗,道:“哎呦,好端端的吃個飯,怎麼還哭起來了?”
我用袖子胡亂擦了擦眼睛,回道:“飯菜太好吃了,素錦這是感動的淚水啊。”
知秋姑姑噗嗤一笑,“得了吧,就你這鬼靈靜嘴巴甜。待會吃完飯收拾一下,好好休息,明早事還多著呢。”
吃完飯,天就已經黑了下來,空氣很涼,這時才覺得真的入秋了,單薄的被子不足以抵擋外頭的冷風,心口又泛起絞痛,虛汗從背部滲出,知秋姑姑跟我一同住,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只能大口大口的呼氣。
這就是所要付出的代價,為了恢復容貌而付出的代價。
柳家花了十幾年耗費心血培育出來的十香素蕊只是害人不淺的毒物,就像柳家人一樣,心就是毒的。
好一陣子才有所緩解,月光朦朦朧朧的撒進來,望著月光出神,迷迷糊糊的入睡。
一夜黑甜,沒有夢境的干擾。
翌日
陽光微暖,時光正好。
北宇良亦下令依舊休憩,本來來南山就是為了緩解平時的緊張心情。
早上洗完臉收拾好行裝,有個面生的宮女在門口喚我。
帶著疑惑出門,宮女笑盈盈的,但這種笑跟如雪平日裡的不同,一看就覺得很假。
“這位就是久聞大名的錦姑娘了,真是超然脫俗啊。”她嘖嘖了兩聲,我只覺得做作。
“姑娘客氣了,你是?”
她一拍腦門,道:“瞧,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我是蓮妃娘娘的貼身侍婢。”她把手裡的包袱給我一塞,說:“一點小小心意,我們家娘娘說了,錦姑娘前程大好,以後希望姑娘多幫襯我們些。”
心下了然,宮裡不成文的規矩走到哪裡都不變。“娘娘太客氣了,這是自然的,素錦也多仰賴娘娘了。”
“好說好說,錦姑娘你先忙,我回去了。”她扭著腰肢,漸漸走遠。
開啟包裹,都是些金銀玉石,蓮妃捨得花大價錢,怪不得從采女步步高昇。
只可惜我要這些並無用處,改天出宮施捨給那些乞兒吧。
知秋姑姑給了我一些湃好的瓜果,分給各位主子,她知道我與慕含的過節,特意自己去西邊送,讓我去東邊。
捧著鮮豔欲滴的各色水果,送到各位主子房裡,最後一個是凜冽,我總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這種感覺很奇怪,似尷尬又不是尷尬。
他所住的也是竹樓,踩在樓梯上嘎吱嘎吱響,清風搖曳,草木生香。
走進去他卻不在,把水果放在桌上,看見有一架古琴放在一邊,心中漣漪微起,手指不由自主的拂上,清脆纏綿的音調響起。
坐在琴前,雙手輕撫。
心情零落於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