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宇良亦嘆了口氣,說:“父皇也好久沒去看你了,今天就陪你一會。”
月九咯咯一笑,膩在他懷裡。
李明全從後房拿了件斗篷,淺淺灰色搭配藏藍色的邊,薄厚得當,正適合今天的溫度。
他把斗篷搭在我胳膊上,努努嘴讓我跟著北宇良亦他們一起。
北宇良亦帶著月九步行而去,說說笑笑,畫面溫馨。
梅園離這裡比較遠,但他們也感覺不到累,月九一會跑前,一會又繞道我身後,笑容揚在臉上,明媚美好。
九皇子昕黎就是這樣,他被姑姑保護的很好。總說著自己有遠大抱負以復國為重,其實跟同齡的少年一樣,玩心很大,雖然天資聰穎,但善心太過,難當重任。
姑姑總說昕黎會是一代仁君,在我看來仁君只適合太平盛世,若是在戰國年代還有仁君的存在,早就被滅國了。
到了梅園門口,滿目繁華,梅花應該是孤傲絕美的,此時我卻只能用繁華來形容。硃砂,宮粉,撒金,玉蝶,最難的是還有幾株綠萼,想來當年先帝是極愛梅妃的,只是最終卻落得一個人走茶涼的下場。
梅園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一些,北宇良亦穿好斗篷為月九講解梅花的種類,月九這樣的小女孩,自然是喜歡宮粉,站在樹下不肯挪步。
最喜歡陸游那首梅花絕句:
聞道梅花圻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他作過很多關於梅的詩句,大多清冷孤傲,唯有這一首,讓我感覺到對於梅花真正的喜愛。
北宇良亦折下一小枝綠萼,走到我面前,我以為他會吟一句詩文來應和此情此景,誰知他卻抬手將它別在我的鬢角,我用手指碰了碰,觸及到柔嫩的花瓣,冷冽的清香環繞周身。
“綠萼珍貴,所以應當送給珍貴的人。”他笑了笑,暖意在唇邊暈染,似能融化滿園的積雪。
“為卿簪花。”月九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句,“我在民間的戲摺子裡看到過,這種情景啊,真是,嗯……舉案齊眉?不對不對……風花雪月?”
北宇良亦無奈的用微曲的食指颳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一天不知道好好讀書,就一個勁看戲摺子,連個成語都用不對。”
“父皇!人家才九歲誒,能說出成語已經很不錯了!”她抬頭,越過北宇良亦的肩頭看向我。“這位姐姐戴花真好看!父皇我也要戴花。”
北宇良亦折下一支玉蝶,簪在月九頭上,玉蝶淡紫色的花朵,襯著玫紅色的衣裳,惹人憐愛。
月九在院子裡轉圈,做了幾個動作,喊到:“父皇!小九跳的像不像婉儀娘娘?”
婉儀,只有一個人,憐婉儀,她那幾個動作正是我在宮宴上跳的,看起來,這孩子在跳舞的方面還很有天賦。
北宇良亦點頭,寵溺的看著她,月九在地上捧起一捧沒有融化的積雪,衝著北宇良亦拋過來,他閃身一躲,那捧雪直接撲到了我臉上,全身打了個激靈,還好早上沒有心思像各位娘娘那樣施以粉黛,不然肯定花臉了。
北宇良亦也抓了一把雪,扔向月九,月九左閃右躲,躲到我身後,而後我就又受了一次雪的洗禮。
“姐姐跟我們一起玩!”月九拽住低矮的梅花樹枝椏,雪落紛紛,夾雜著硃砂色的花瓣。
我拽起一個更高的樹枝,鬆手後高高彈起,落下一地雪花。
月九銀鈴一般的笑聲撒在梅園,他們倆都一致對外的像我扔雪球,我也放開了心思,衝他們扔雪。
距離上一次這樣玩已經有些年頭了,那時候我還是柳家名不副實的小小姐,高高在上的姨娘姐姐都不喜歡我,我只能跟後廚大娘的兒子玩,下雪的時候我們就會像現在這樣打雪仗。
雪花漫天,唇的弧度不自覺的放大,在這個深宮裡,我第一次感覺到這樣放鬆。
我往前走了幾步,腳底有個石塊,一個重心不穩,直直的向後倒去,我急忙伸手想著撐在地上不至於摔傷。北宇良亦側身轉過,正好攬在我肩上,雙手不自覺的抓住他的肩。
畫面倒回,那日為了取紙鳶而摔下樹,也是他接住了我,目光相觸。
他額前的髮絲有幾縷垂下來,軟軟的搭在我頸間。
“太后駕到!”一聲歷喝清醒了我的神智,趕忙起身,衝著身後的人跪拜而下。
太后手裡還拿著小暖爐,帶著護甲的手指輕輕的敲擊著爐蓋,雍容華貴的馬面裙上花紋繁複精緻。
“母后。”北宇良亦斂了神色。
太后冷哼一聲,道:“成何體統!一個帝王,跑到這種地方跟一個宮女追逐嬉鬧,有這些閒時間怎麼不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