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鶯扶我起身,她脫下自己身上的棉襖給我穿上,雖然殘存餘溫感到緩解,但畢竟身上已經被澆溼了,依舊冷的刺骨。
麻繩在背在兩肩側,凍得通紅髮紫的手指握住它,步履艱難。用盡了力氣才將泔水車拉動一點。
“沒想到啊,這傳說中皇上的心頭好居然淪落到這種模樣。”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我看吶,自作孽。”
“這泔水可臭了,別說十桶,就是一桶我都懶得碰。”
“像她那種貨色,也只配倒泔水,這都算抬舉她了。”
…………
直到走出門口,她們的聲音才慢慢微弱,而後消失。
我想再邁出一步,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自己趕忙扶住泔水車。車上汙臭不堪的水搖搖晃晃溢位來不少,橙黃褐黑色的液體順著車柄滴在衣服上,一股發黴發餿的味道爭先恐後地鑽進鼻孔。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手背試了試額頭,燙的嚇人。裹緊身上的棉襖,方才感覺到一絲絲暖意。
麻繩勒住兩肩,磨破了棉襖,細小尖利的草繩邊扎進肉裡,激起了痛癢的感覺。
我一步一步走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就好像是年過古稀的老人,吃力地蹣跚。
外面的世界和斂獄庫不同,華美宮燈讓我有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琉璃玉瓦苒苒生輝,襯出了裡面的骯髒齷齪。除了表面,這個皇宮哪裡都是一樣的,腐朽沒落,華麗只是在刻意的掩蓋罷了。
宮娥持燈提裙,衣襬翻飛,在昏黃明滅的光線下,猶如月宮仙子。她們刻意避開我,掩鼻而過,目光躲閃著,有說不清道不明地嫌棄。
我將眼前一絡糾結在一起的頭髮拂到耳後,冰涼貼在耳朵後面。
斂獄庫的人之所以十人九死,是因為經歷的太少,如若是死後重生,還有什麼忍不下去。
一邊揹著繩子走,一邊低頭喘息,餘光瞥見兩個侍衛走來,我向邊上挪了挪好讓出道路。
他們停在我面前,沒有走的意思,其中一人吹了口哨,調笑著:“呦,這麼俏生生的姑娘啊,看衣服是斂獄庫出來的?”
我將繩子給肩上搭好,想繞過他們,只要不理會他們一定會乏然無味的離開。
然而,我似乎想錯了。
“誒?走什麼啊?一個人拉這麼多泔水,重不重?要不要哥哥幫幫你。”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我閃躲一下,避開他的觸碰,冷下目光,看著他們的模樣,我又想起了在牢獄中被重紫殺掉的那倆人。
如果不是因為在宮裡,我一定不會給他們機會說話,而是直接瞭解了他們的性命。
“美則美矣,就是溼淋淋的像——”
“落水狗!”
“對對!哈哈哈……”
我隨著他們笑了笑,冷意凝固在笑容之中,殺心只是一念之間,一念之後,迴歸了平靜,看他們自導自演的這場戲碼。
“你們在幹什麼!”一聲嬌喝打斷了兩人的調笑。
一個扎著雙環髻的小丫頭一臉溫怒,她身後是衣著華麗的女子,狐裘圍身,側顏美好,在暗影中看不真切。
小丫頭走到我面前,面對著兩個侍衛,雙手叉腰道:“見了宣親王妃還不行禮!”
時隔多日,再次聽到宣親王三個字,居然是因為素蓉的到來。
她蓮步輕移,站定在我面前,下頜微抬,露出白色狐裘下細膩光潔的頸部弧度。
我和兩個侍衛都跪下請安,狼狽如我,高傲如她。
她說了一句起來,兩個侍衛像是獲得了赦令,飛也似得逃走了。
我的頭髮已經已經結了冰渣,硬邦邦的翹起來,而她烏髮高挽,斜插著珍珠流蘇步搖垂至耳際,雖是婦人裝扮,卻依舊美貌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