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南湘別院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這個地方是夏曦鶯尋來的,離暗夜閣不遠,但需走小路,路途艱難隱蔽。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南湘別院,不大的園子裡別出心裁的安置了一個鞦韆,藤蔓纏繞在上面,開著嫩黃色的小花,夕陽光暈一照,盪開溫婉的美感。
也許是心情尚佳的原因,覺得這個地方十分美好,東房向陽而溫暖,西房竹林圍繞,清幽雅緻。
夏曦鶯站在門口,看到我們牽手進來的時候無奈地一笑,似乎是在說我終究沒能躲得過這個魔咒一樣的人。
這裡招了一個小丫鬟和兩個守夜僕人,人不多,反而安靜舒服。
“叫大夫來,他受傷了。”把東西都安置好,我在屋子裡倒了一杯茶,他還在園子外面站著,下頜微微抬起,靜靜聽著風聲。
夏曦鶯找來大夫,北宇瑾辰把衣衫解開之後,他看到他背上的燒傷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
肩胛骨以下到腰部,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加上剛剛的刀傷還在流血,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了。
大夫幫他縫合背上的傷口,一針一針,他就像毫無知覺一樣,動也不動。
我怕他背上的肌骨是不是被燒壞了,肌肉壞死,才感知不到縫合的疼痛,於是把手掌放在他背上試探。
北宇瑾辰輕輕一笑,唇角微勾,並不說話。
“疼嗎?”我問道。
他搖了搖頭,反手拉住我,拽到面前。“不疼,傷已經好了,我也能感覺到縫合的動作。”
“真的?”
“真的。”
長長吁一口氣,大夫已經幫他縫好了傷口。
“說實話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能忍的人,這位公子啊,人有的時候不要太壓抑自己,七情六慾痛覺觸覺,都是很正常的事。”大夫收拾好醫箱,慢悠悠走出去。
北宇瑾辰本就是很壓抑的人,從我見到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壓抑自己,壓抑自己的情感,壓抑自己的想法,永遠都在剋制和隱忍之中。
這一點,我似乎,和他像極了。
穿好中衣,把染髒的衣服交給下人。
“餓不餓?”我問他。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如果是你做飯的話,還真有些餓。”
我忍不住被他孩子氣的話語逗笑了,以前在山上,他做飯可比我好吃多了。
“那你在這休息,我去做飯。”還沒轉身,他將我拉住。
我等他有什麼話,良久,他才說:“我幫你。”
他對這裡不熟悉,又看不見,怎麼幫呢,我想他是怕我離開嗎?
我蹲在他面前,用最輕鬆明快的語氣:“你想吃什麼告訴我就好,我不走,就在這。”
他還是笑著,微曲的食指颳了一下我的鼻尖。“我就站著,不妨礙你。”
驀然之間,鼻翼一酸,眼淚快要流淌下來。大口吸著空氣,才抑制住將要流下來的淚水。
他站在小廚房門口,淡衣拂曦,芝蘭玉樹。
陽光透過頭頂的格子窗在臉上打出忽明忽暗的光影,映襯他清雋的容顏更加明晰。
回過神,挽起袖子準備食材,剝好的桂圓,去核的紅棗,曬乾的枸杞,倒進將將燒開的雞湯中,素炒青菜,慢蒸白米。都是最簡單的菜餚,香味融合在一起,是家的味道。
相遇如此簡單,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了。該感謝老天最終的安排呢,還是該對這場荒唐的情感嘆息一聲?
正思考著,水滿溢開。
慌慌張張去端水,撒了一地,好久沒在廚房動手,陌生了不少。
熱水濺到食指,忍不住嘶了一聲。
北宇瑾辰大步走過來,他不熟悉廚房的擺設,先是碰倒了一大堆鍋碗瓢盆,叮鈴桄榔一陣碎裂的響動。然後又是自己撞到了桌角,衣服勾在角上,他還繼續尋著我的聲音走過來,衣服刺啦一聲,果然撕破了。
我趕緊跑到他面前,責怪道:“好端端的,亂走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