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雜陳

敖汐月跌跌撞撞也不知自己晃到了哪裡，因何仙姑在她額上施了個帶有荷香的清心術法，她雖還覺得頭有些眩暈，卻已不再疼痛，神志也比之剛才清醒許多，就是腳步依舊虛浮無力。

她轉過一彎，正巧此時一個小仙童抱著一大壇子酒走過來，因他臉被酒壇子遮擋，自是沒看見突然從岔路口走出來的敖汐月，二人碰的一聲撞在一起。

敖汐月人往一旁傾去，原以為自己要撞上身側堅硬岩石，腰側卻被一隻有力的手一帶一託，避了過去，而那小仙童人雖跌倒，但他手裡抱著的那壇子酒也被一隻手給托住。

“好險！多謝大仙！”小仙童從地上爬了起來，見璃星戴著張狐貍面具，他仙力低微，自是判斷是哪路仙家，只道估摸著是下界狐族的人，於是略一拱身以表謝意，接過璃星手中的酒壇，便往前方人群集聚的前廳而去。

璃星單手卻依舊半抱著敖汐月，柔軟的腰肢竟是讓他有些痴戀，不願放手，他二人糾纏數千年，已是許久未曾這般好好抱過她。

之前假扮成仙寵的時候也只是孩童模樣的投進過她幾次懷抱，忽地不由懷念起扮做凡人之時，倒是與她同塌而臥，擁著她每日入眠，之後就再也未有如此機會。

敖汐月雖然頭還暈著，此刻也感覺自己似被一個男子抱著，想這男子救了自己怎麼還不放手，身體微微掙動，卻是像被牢牢固住。

“別動。”璃星輕吐出聲，氣息噴薄到敖汐月耳廓，說不出的曖昧。

這嗓音！

雖極力壓抑，但仍是聽得出的！

想那小仙童剛剛喊他大仙，她半側轉過頭，就見一張狐貍面具。

猛然間醒悟！呵！是了！他又隱了身上氣息，故意戴個面具，扮作尋常仙家來騙她了！

他如何還能裝作無事，像個凡間登徒子，厚著臉皮叫她不動！這樣抱著她！

其實璃星並非想要隱瞞身份，之所以剛剛一進來會隱了氣息，只因忽然碰見，一時手足無措，沒有想好該如何面對。

現下也忘了，依舊是藏起自己狐族氣息，彷彿只是個尋常仙家。

此時與敖汐月身貼著身，思念之人就在自己懷中，激動喜悅之情自是不必說，加上這百年來患得患失，惶惶不安，各種複雜心緒夾雜，說話聲音不免與平日不同，這番也就更讓對方誤會了。

可他自己確是不知，手中力道反而越抱越緊，又因敖汐月背對著他，他自是看不到此刻的她面上即羞又怒。

“放開！”

冷冷一聲厲喝，璃星本還如夢似幻的有所期待，立刻如墜冰窖。

他應聲松開手，卻未立時縮回去，只覺胸前一空，悵然若失之意跟著填入。

“汐月。”他極為小心地輕喚一聲，眼前之人人卻仍是背對著他。

“多謝狐帝相救，就此別過。”說罷，敖汐月已急步轉身想要繞過璃星，去前廳找敖望，她不想再待在此處，但總要同一起來的四哥說一聲。

“等等！”

璃星情急之下伸手抓住敖汐月一隻臂膀，敖汐月沒想到他會攔自己，一驚之下抬頭瞪著璃星，本是怒火中燒的眼眸中，卻在看到那半張白狐面具下的唇額，以及那狐貍面具上兩孔之內的眼珠時，不禁讓她胸口一痛。

以為這樣她就不識他面貌了嗎？

也許放在她初見他時，還能認不出，可數千年來，她先與他在凡間朝夕相處，後又將他當成仙寵來養，見過他變作孩童模樣，又見他變成少年郎，就好似看著他長大似得。

劍光冷厲刺出，璃星側身避讓，卻並未放手，故而也未退得了多少，那白狐面具就這樣被一劈兩半，咔嚓一下斷裂，掉落在地。

那張熟悉的又恨又怨又痴又愛的臉，便啪地一下毫無徵兆地大刺刺落在敖汐月眼裡，還有那日她留在他臉上，他卻故意不治的劍傷，也一併盡收。

“呵！”敖汐月悽然一笑，劍仍是抵著璃星的側臉，“狐帝好興致！本公主何德何能，讓狐帝三番兩次有此耐心！如今這是又想扮作天界仙家，來演一場苦情戲碼嗎？”

聽她這麼一說，璃星心痛以及，雖想辯駁，卻也在此時想到自己還隱著身上氣息，即便現在解了術法，倒反而顯得刻意，真正是進退兩難，自己又給自己挖坑呵！

他只得不捨得松開她的臂膀，卻是一鬆手，人就跟著收劍離去，絲毫不帶猶豫。

“汐月！可否再給我一個機會！這回我定不騙你！”他在她身後慘然道。

只是，留給他的卻是一抹，一幌而過，旋即消失的決絕身影。

敖望在人群中四下尋找，他剛剛鬥酒鬥的忘我，再轉頭時，已不見了小妹敖汐月的身影，卻見她的那張長桌上，東倒西歪的躺著好幾個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