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是一個非常適合做律師的人,她面對事情客觀理性,她並沒有太多情緒波動,對她來說,老奶奶的故事就是一個案件、一件待辦事宜,很多時候,再多的情緒都只是徒勞,情不能主導法,作為一名律政人士,情緒波瀾不驚彷彿是一種職業素養,此刻,她像是一位非常成熟的執業律師。
苗苗在這群律政人中間,自然是顯得格格不入,與他們不但沒有共同的話題,對待事情也沒有共同的觀點,她的感性、她的同情心、她的眼淚,只會讓這群人覺得她少見多怪,有幾個不懂事兒的實習生甚至覺得她有些矯情。
不過,無論其他人怎麼看待她,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狼叔欣賞她的真性情,理解她的情緒,作為律師的他,和其他同事一樣,見識過太多悲催的故事和眼淚,在其他人面前,他可能有些職業性的麻木和冷靜,而只有苗苗在他眼中與眾不同。
苗苗起身離開,狼叔便起身緊跟她身後,避開人群,他緊緊把她攬入懷裡,“傻瓜,又開始多愁善感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她的孩子們怎麼會如此狠心,並且五個都是如此,你說,難道她與孩子們有什麼深仇大恨?或者是她自身教育方面出了問題?還是這幾個孩子生下來便是冷血的?”
其實有時候並沒有我們想象那麼複雜,在這樣落後的偏遠地帶,他們能接受到的教育本來就是有限的,男人娶媳婦困難,基本女人做主,這裡的女人更是蠻橫、貪小便宜、見識短淺,老人一旦生病,需要錢財,需要人守著,誰也不願意出錢出力,在這個地方,無人贍養老人的問題比比皆是。
狼叔把她抱得更緊了些,“這可能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吧!”
“真是可憐,你想好怎麼幫助老奶奶了沒?”
“這些小事兒讓秦川去處理吧,專門帶他們來鍛鍊的。”
等苗苗和狼叔再次回到座位上時,秦川仍然在認真詢問記錄著,此刻,她接待的是一位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兒,一個村名在旁邊幫孩子描述著,孩子的父親常年在外打工,一次意外身亡了,骨灰盒還是村長召集幾位得力的村民,一同前去領回家,母親因為家境貧寒而離家出走,這個小男孩兒從此便一個人生活。
孩子名叫馬平,小孩子光著腳丫,滿身黑溜溜的像個煤炭球,已經看不清身上衣服的顏色,頭髮像一團亂麻,兩隻漆黑的眼珠子不時的轉動,瘦得能看清骨節,只有肚子有些圓鼓鼓的。
秦川和藹可親的盯著孩子,“告訴姐姐,你一個人怎麼做飯呢?”
孩子顯得內斂,羞澀,低著頭,掰著自己的手指頭,“媽媽走之前教過我怎麼做飯。”
“那你平時吃什麼呢?”
“有時候把土豆放進罐子裡煮好了吃,有時候把土豆扔進火堆裡燒熟了吃…”
“你就只吃土豆嗎?吃什麼菜呢?”
“罈子裡的泡菜被我吃光了,沒有菜了,媽媽說會給我買肉回來的,我在等媽媽…”
真是個可憐又天真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拋棄了,孤零零的他一直想著等媽媽回來,苗苗默默地流下兩行熱淚。
秦川繼續問到,“你媽媽走了多久了?”
馬平搖搖頭,“不知道…”
旁邊帶領小孩前來的村民說到,“走了一年左右了,有時候我看不下去給他拿點吃的,農村日子都不容易,我家裡有三個小孩兒,多一個人確實養不過來,不然我就把他領到我家裡了,確實可憐,屋頂爛了幾個打孔,一下雨滿屋子成了水潭,我們有時候得空,給他割點蘆葦草蓋在房頂,只能保證睡覺的地方乾燥。”
苗苗實在聽不下去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大滴大滴滾落下來,她翻翻自己的包,找出一些零食走上去,遞給小馬平,馬平怯生生的看看苗苗,兩手拽著自己的衣服,不敢伸出去接苗苗的零食,村民趕緊用當地的語言給小馬平嘀咕了兩句,然後他才緩緩的伸出手接受了苗苗的好意。
秦川衝苗苗微微一笑,繼續對著剛剛的村民問到,“你們有她媽媽的聯絡方式嗎?”
“沒有,我們都沒有他媽媽的聯絡方式,她走之前來我家交代過幾句,當時以為她隔一兩天便會回來,誰知道呢,哎!”
“那你們知道他外婆家在哪裡嗎?他媽媽是不是回孃家了?”
“他外婆家在山那邊,我們自己的事兒都忙不過來,也沒人去問過。”
“村幹部肯定知道馬平的情況吧,他們是怎麼處理的?”
“這村子裡留守兒童也多,有的有爺爺奶奶照顧的,孩子上不了學、沒吃的、沒住的等,老人家整天在村委辦公室鬧騰,這些事兒都管不過來,哪有時間管馬平的事兒啊。”
苗苗想起了狼叔給自己講過,他在很小的時候,自己的媽媽也是承受不住貧寒,而選擇離家出走,狼叔比這孩子好在有爺爺奶奶,還有爸爸,狼叔那時候可以上學,眼前的這個馬平,卻沒有狼叔那麼幸運。
苗苗同時慶幸自己有姐姐照顧,內心對姐姐的感激之情又加深了一層。
苗苗看向狼叔,狼叔此刻彷彿也在沉思著什麼,她怕他想到自己那些不開心的童年,她伸出手緊緊握住狼叔的手,狼叔看著她微微一笑,旁如無人的伸手幫她理了理鬢邊的髮絲。
秦川看到狼叔與苗苗二人正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對方,心想:苗苗幼稚,不分場合也就罷了,這胡朗也跟著她這樣,這真是尷尬。
秦川為了打破尷尬,衝著一旁的胡朗吆喝道,“胡律,我想請教一個問題。”
二人瞬間回過神來,狼叔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不著急的問題,等記錄結束後再問吧,著急的話,也可以現在問。”
“不著急。”秦川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不想看到二人旁若無人的秀恩愛。
張松笑盈盈的走過來,問到,“你們這邊兒怎麼樣了,有沒有遇到棘手的事情?”
張松對秦川是有些好感的,過來搭個話,其實只是為了看看秦川。
當秦川做完一切記錄之後,小孩兒離開,苗苗跟上去,狼叔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