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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七章 燭天之址(八)

唐浩宇總覺得自己在什麼時候死過一次,這種感覺與他相隔數千年卻又觸手可及,所以他一直相信前世的存在。

他害怕死,特別怕那種帶著痛感的死,有些時候他比誰都惜命,但當有著其他因素干擾的時候,他又比誰都看輕死亡,比如有時連續通宵下,他明明已經困得不行,隨時都可能在下一秒暴斃猝死,還堅持著點再來一局,因為他覺得開機子的錢不能浪費,猝死就猝死吧,反正自己死過一次。

這次也是一樣,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又死過一次,只不過沒死成,他放棄抵抗也是想到了這,就當這一次的死亡是彌補上一次沒死成的死亡吧。

人呢,有些時候總是欺騙自己去彌補,簡稱自欺式彌補。

明明是昨天的錯,卻在幾天後隨便找了個東西就當彌補了昨天犯錯帶來的愧疚和不安;

很久以前他在路上碰到一個坑沒有去管,結果導致有老人在那裡摔倒而死,事後知道後自己還有些內疚,過了幾年後,有一天自己在路邊又碰到了一個坑,這次坑邊有兩塊石頭,吸取上次的教訓,他搬起石頭填了這個坑,可他又想到幾年前的那個坑,他看著另一塊石頭沉思,然後又挖了一個坑用石頭將這個坑填了就當作彌補了多年的愧疚。

可是那裡分明就只有一個坑啊!

自欺式彌補,自欺式安慰,成了越來越多人的逃避方式。

深淵外,宋雲安正焦急地重新建立和楚子陽他們的聯絡,從他們開始靠近河床沒多久後,他們之間的聯絡就斷開了,契約失效了。

幾番建立失敗後,宋雲安無力地看向身後的王英彥,此時王英彥也正面露不安地站在原地,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過激的舉動或是手足無措的樣子,除了另一個帳篷裡的兩位老師,他就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

在戰場上,無論戰況再怎麼糟糕,將軍總要保持住鎮靜,努力去分析想辦法翻轉戰況,因為所有士兵計程車氣都來自將軍的身上。

王英彥放下了不安的情緒,他看著焦灼不安的宋雲安挽起了雙臂。

“放心,他們能夠安全回來的。”王英彥突然就露出堅定的輪廓。

王英彥轉瞬即逝的不安已經不在了,剩下的都是一個老師對自己學生的信心和肯定。

他名下的學生其實只有一個,就是楚子陽,現在多了一個唐浩宇,凌風是董洋的學生,克莉絲是慕芸雪的學生,勞恩是陳今安的學生,但是王英彥一直把他們都當作自己的學生,王英彥是特級專員小組的負責人,而他們都是特級專員小組一組的成員,所以在王英彥看來,這些孩子一個都不可能少。

宋雲安被王英彥的氣質吸引住了,他們很少和老師一起出任務,儘管之前出過幾次任務,他們也沒機會看到老師的風采,他們從沒看到過老師使用契約戰鬥,唯一一次看到老師使用契約還是在一組剛成立時,老師做的展示。

契約“川木”,能夠控制水和木,當時他看著老師當著他們的面從沒有水的地面抽取出水,然後塑造成他們的模樣,水的模樣多變,它是自然界下少有的可以塑造萬物的物質。

“來吧,我們也不能鬆懈,繼續分析小島的結構,只要我們從外面找到突破口就能進去援助他們。”王英彥坐下說,“還記得開學第一課嗎?提前哀悼是對生者最大的不敬。”

“嗯嗯。”宋雲安重重地點頭。

此時,另一個帳篷裡,李捷克和黛拉弗相對端坐在草蓆上,他們曾在日本生活過一段時間,這種坐姿他們並不喜歡,但是用來靜思和凝神是再好不過的坐姿。

幾分鐘前,他們收到王英彥傳來的小組失聯訊息,他們依舊無動於衷地靜思,對於兩個老人來說,手足無措,沒有對策的情況他們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等待是處理這種狀況最好的辦法。

什麼叫手足無措,走投無路,對於身在這裡的他們,能做到的只有等待外面或者裡面傳來一些突破口,比如外面找到了入口或出口,裡面重新和外面取得了聯絡。

驚慌和焦灼都是最糟糕的表現,更何況是在未知的事物面前,越是毫無頭緒的場面,越需要冷靜。

“這次任務完成後,我就提出退休申請。”黛拉弗緩緩睜開眼睛說。

“我陪你,去威海享受退休生活吧,那裡是最乾淨的城市。”李捷克依然閉著眼睛回應。

外面風勢小了一些,光線確實暗淡了許多,在海上這不是什麼好的預兆,它總是暗示著暴雨的來臨。

“隊長,我們要怎麼辦?”克莉絲第三次問出這個問題。

他們已經發現唐浩宇不見了,和外面的聯絡也斷開了,斷開的不是話語和畫面,而是整個世界,這種感覺是空虛和孤獨,就像一覺睡到黃昏,那種沒有歸屬的孤獨。

如果不是眼前還有幾個人,克莉絲真的無法想象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在巨大鋪天蓋地的絕對恐懼面前,再堅定的戰士都會心生膽怯,這是對恐懼的屈服,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女生,儘管她有時像個大姐姐一樣照顧很多人。

但是,是人,都會害怕的。

害怕蟲,害怕血,害怕黑暗,害怕很多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