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丁老闆終於跟周奎扯上了正題,“水桶”和那惡漢想著自己苦熬了數月總算有了出頭之日,免不了要去憧憬任務完成後的風光,驀聽得周奎道了聲“送客”,忙一臉不解地去看丁老闆。
丁老闆臉上始終帶著笑,看不出是啥想法,兩個不由得愈急,卻見丁老闆似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他們一眼,未及細辨用意,已聽丁老闆道:“如此說來,倒是怪老丁多嘴了,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告辭。”
說罷,衝“水桶”和那惡漢一招手,轉身而走。
及至出了周府,這兩個忙一齊道:“話咱們倒是說了,但他並未答應下來呀,咱們辛辛苦苦了這麼長日子,難不成就這樣放棄?即便咱們甘心,回去之後又怎麼交代?”
丁老闆長舒了一口氣,笑道:“你們兩個哪,真是太不瞭解咱們的這位老朋友了,放心吧,等著看好戲吧。”
兩個仍不解。
事實卻是,第二天一大早,陳仁鍚的“無夢園”外即有兩個莽漢在吵鬧。
陳仁鍚當日負氣回到蘇州,便住進了這“無夢園”,安心做起了寓公。
說是安心,滿腹學問的有哪一個不想著指點江山激昂文字?陳仁鍚自然也不能脫俗。沒辦法,他只能把自己囚禁了,一個人在磨。實在磨不下去了,或讀讀書或撫琴吟唱,藉以打發日子。
因此,絕少有人知道他已經回了蘇州,自然也逃脫了不少打攪。陳仁鍚樂得清閒,自是求之不得。
這日,正一個人在磨著,忽聞得外面有人吵鬧,衝向非要跟著自己的那個老家人道:“去看看吧,讓他們不要吵了,吵得人怪心煩。”
老家人“嗯”了一聲,無奈地道:“早就看過了,也勸過了,可他們就是不肯聽。”
陳仁鍚道:“哦?那他們又為啥吵,吵些啥?”
老家人努力地追憶著,半晌,道:“也不知他們為啥在吵,反正話都不堪入耳,縱使小老兒臉皮糙了些,竟也無法說出口。”
說完,見陳仁鍚仍在看著自己,突然又記起了什麼似地,道:“嗯,其中有那麼一句,似乎涉及到了咱。”
“涉及到了咱?”陳仁鍚反問了一句,知這老家人年歲大了好忘事,也不去催他,待他想了想,才又問道:“不知是哪一句?”
縱使這樣,這老家人還是又想了半天,才道:“好象是說咱們的‘無夢園’擋了他家的什麼風水,非要讓咱們讓出去,對了,就是這句。”
“這分明就是挑事嘛,是誰這麼不講道理?”陳仁鍚動了氣,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就沒問問他們是誰?”
老家人一努嘴,道:“嗯,就那家。”
陳仁鍚順著他努嘴的方向看去,不由一愣:“那不是周府嗎?憑著咱對他閨女的那點兒恩惠,他也不該呀。”暗想著,唯恐他弄錯了,又問:“他家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孩兒嗎?”
老家人堅定地道:“就是啊,姓周的那家,從外地來的,剛來的時候還不咋樣,可前幾年突然說去京城認一個什麼大官兒做親家,一去就是好幾年。
聽說啊,親家沒能認成,這家的小女兒反倒做了什麼王妃。這下可了不得了,人還沒到家,就派了人回來整修宅院,搞的啊那真叫一個堂皇。
這不,就在昨天,他們家的六個子侄同一天成親,那番折騰哪,了不起。哦,給咱也送過請柬的,被您給回了。
不過,虧得您也沒去,聽說他們家發了幾千張請柬,壓根兒就一個人沒請到。還有啊,聽說他們的新娘子居然都是從什麼怡紅院麗春院之類的地方弄來的……”
陳仁鍚隱約記得自己曾回過一張請柬,卻不知這中間還有這麼一段兒,邊聽著,已在想:“果如此的話,憑著周小孃的聰慧與堅韌,必可為朝廷增添一絲光亮,讓大明多一份兒希望,自然也不枉了咱陳仁鍚的一片忠君愛國之心。”
想著,陳仁鍚的眼裡難得的多了些光亮,但這光亮瞬間就又黯淡了下來:“這些終究還只是傳言,他又那麼老了,做事常顛三倒四,弄錯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