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一僵,抬起雙手,終究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其他動作。
然而肩頭那股熱流卻彷彿滲入了肌膚,飛快鑽進心腔,將心髒燙得緊緊揪作一團。
這一刻,他竟覺得心髒在隱隱作疼。
原來,他根本不想看到她哪怕流半滴眼淚。原來,他滿腦子只想看到她的笑容,希望她笑得毫無負擔,就像在鄢和身邊那樣。
這樣的她,他到底該放在心裡的哪個位置?!
衛柏緩緩抬手,想攬住她的背,但又想起陶羽的奏報,於是握手成拳,生生忍住了沖動。他竭力讓聲音聽起來淡漠:“你為何與刺客暗中聯絡?”
顧雁暗暗抿唇,飛快思量著該怎麼回答。
還是咬死不認!
又不是她主動聯系刺客的,她也很懵啊!
顧雁抱緊了他的脖頸,繼續悶聲道:“我沒有與刺客聯絡!”
衛柏繼續咬牙忍住沖動,又問:“那你為何半夜去樹林?”
“我解釋過因為內急啊!因為馬車周圍都是很高的荒草不方便!”顧雁忍不住提聲道。本是做戲的解釋,她原本埋在心底深處的真正委屈,卻如決堤洪水一般,再抑制不住了!
“我明明解釋過了,殿下還不信我!陶長史一句話,便能讓殿下重新懷疑我!我不過就是因為傾慕殿下,大起膽子坦白了一次……便要遭受無休無止的懷疑……”
這些話全都是編的。
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整顆心彷彿徹底泡進了酸澀裡,顫顫無法平靜。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淌下來,浸入他的朝服。
說到後面,這些話甚至都開始亂七八糟了。
“如果能回江州……我何至於忍受這些……沒有人比我更想回江州!陶羽他以為……以為我願意留在這嗎!”
她發洩出來的情緒,並不是這次被冤枉的委屈。
而是這兩年以來,她獨自走的這條路,所遭受的一切。
她本以為早已將它們深埋在心裡,消化得幹幹淨淨。沒想到此時此刻,它們竟一股腦爆發了出來。
其實,這些情緒對誰發洩,這些委屈對誰傾訴都可以,唯獨不該對衛賊說。
因為,衛賊本就是造成她承受這一切的罪魁啊!
可是……可是……
被他那樣一問,在他面前,她的情緒就這樣決堤了,毫無道理。
不知何時,衛柏的手撫在她後背上,將她緊緊攬緊懷中。
“對不起,”他竟然在道歉。
顧雁一愣,還以為她聽錯了,可是她又聽到了一次。
“對不起,”衛柏壓低了聲音,再次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裡,甚至有些慌亂。
衛柏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神鴞營這幾日都在搜查刺客同黨。隨隊侍從裡有人看到,那夥夫曾單獨離隊,進入樹林。宿衛抓他嚴審,果然審出有問題。原來,正是他偷偷離隊,將隊伍行程通報給了刺客同夥。後來,宿衛又審了一同當值的其他人。還有人看到,去往武望山途中,他還鬼鬼祟祟地接近你的午膳,似是往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顧雁埋首在他肩頭,聽得愕然失語。
她萬萬沒想到,衛賊竟然自己說了出來!
陶羽一直壓著沒翻的底注,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要來詐她的話,原來他只是,憑借旁人不確切的證詞,推測出細作在透過午膳來傳信聯系她。畢竟晚上一眾刺客能成功埋伏,確實跟她突然去樹林,有著直接聯系。以陶羽的智謀,他無論如何都會懷疑她。
雖然他確實猜對了,卻沒有證據!
按道理,查出這種情況,更應該直接去審細作本人。
但陶羽卻來審她,只說明,細作本人恐怕再審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