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十弘發出了笑聲:“這個故事水平不行,太神棍了。首先那另一個男孩是怎麼來的?”
“複制人。”
楮十弘微張著嘴,然後說:“這不符合規律。”
“你說的是地球的規律?如果陷在這裡頭,很多事都不會有答案,我吃過教訓了。”
“那你說白光和空中走廊是怎麼回事?”
“另一個星球的入口,糾正下,那是個星球的碎片。空中走廊是某種晶體彙聚成的,平時這些晶體透過極其複雜的光折射實現隱形。”
“又繞回來了。”楮十弘有些頭疼。
“那個男孩花了很多年時間查詢這些資訊,但資訊也是碎片,能拼湊起來的部分不多。知道點什麼的人似乎都消失了。”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是說那個男孩,查這些想做什麼?”
“再一次找到入口,然後毫不猶豫地進去。現實多無趣啊,何必把人生浪費在這裡。”湯巖的論調並不新鮮,當城市以它急功近利的作風生産著高聳的泡沫,讓心無所依的人們只注視著由資料堆砌的結論時,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在尋找隱匿的世界。
“不是因為錢?”
“當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裡頭有極其罕見的晶體物質,比金子還貴上數百倍。”
聽到這個楮十弘顯得有些配合了:“如果最開始男孩能找到入口,為什麼後來就找不到了?”
湯巖站了起來,泛著紅斑的兩手插著口袋:“我開玩笑的。”
“喂……”
還沒等楮十弘抱怨,湯巖的左手就沖向他的嘴巴,張開虎口按住兩腮。有一個瞬間,楮十弘有個感覺:他本來是想伸出右手的,但不知為何臨時更換了左手。
湯巖說:“耐心等這一瓶點滴打完。你的員工還等你出院呢。”
他松開手,邁開步,走到了門邊。
“你要走了?去哪裡?”楮十弘問了又問,“還在西失城嗎?你現在在做什麼?”
空氣安靜了幾秒。
“你說職業嗎?”湯巖視線朝上,“投資經紀人。”
在西失城的三大支柱産業中,穿行著一條穩固的鄙視鏈:科技業的鄙視金融業,金融業的鄙視房地産。雖然房地産堅信自己才是西失的始祖,文明的發源。
此刻,科技業的楮十弘,目光複雜地看著姑且能納入金融業的湯巖。
湯巖有些笑意:“西失城正以嚇人的速度成長為地球上最富有的城市之一,應該說多虧了我這種人。”
“西失城最大的寶藏就是高聳入雲的泡沫,也多虧了你們。”
湯巖伸手旋開門把手:“有什麼投融資方面的意向可以找我,我幫你對接資源,傭金好談。”
他離開了病房,帶上門,和年輕的護士們擦肩而過。襯衫、夾克與黑牛仔褲包裹著他輕飄飄的身體。走出病房區時,他順手關上了一扇厚重的鐵皮門,來到一條樓梯前。醫院的樓梯一向寬敞,尤其是當人們目標一致地擠在電梯門前時,下樓梯便成為了一種私享的樂趣。
他輕巧地下行。在一條樓梯結束的平地上,他從口袋裡逃出了一隻黑色的小匣子。那是楮十弘的探測器,閃爍著穩定的橘色光點。他收起它時,注意到了身邊的一面儀表鏡。
他湊向鏡子,整理頭發,又停下了手。一雙眼睛不加掩飾地怒視他——那正是他自己的目光。鏡面彷彿將他拆分成為兩人。名為湯巖的他,對鏡中人擠出了對抗的眼神。鏡中人用唇語回擊了他。
“去、死、吧。”
但這一連串非同尋常的場面,只持續了幾秒。
湯巖將夾克的連帽蓋上頭頂,轉身下樓梯,混入了醫院來來往往的身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