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巖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不太好。”張思議向湯巖伸手,對方卻後退一步。
“我可沒有你那麼幸運,自帶免疫力。不過我也有準備,身上有帶藥。”湯巖盡量不與張思議接觸,因為他對自己的身體沒有把握,此刻能逞強的也只有嘴巴了,“只要隔一會兒吃一次……就行。倒是你,別亂動……”
湯巖的提示來得太遲。張思議往前一步時,身體猛地向一側跌去。失重的瞬間,她才發現身體下方一片白茫。還來不及發出驚叫,她便往迷霧中墜了下去。
“喂——”湯巖虛弱的聲音,距離張思議越來越遠,直到她融入意識深處,完全消失。
張思議沒有像往常一樣,從課間的教室裡,或是自己的床鋪上醒來。她睜開眼睛時,四周全是陌生風景,類似山中谷底,濃霧繚繞。
她想起自己和湯巖失散了,所幸身體沒有受傷的跡象,揹包也落在一旁。
她仰起頭,用力喊了幾句:“學長——學長——湯巖——”
沒有回應,也沒有回聲。這是一個空曠的地方,她害怕太大的動靜會驚擾了什麼,於是不再呼喊。
“手機呢……”她摸了摸揹包,卻找不到手機。
在強烈的心悸中,張思議站起,抬頭向上張望。旋轉了多遍的視線,終於捕捉到了線索——頭頂之上的峭壁處似乎有發出光亮的裝置。
她試著攀住牆壁向上爬,卻是白費力氣。她做不到,從小到大連樹都沒有爬過,何況是陡峭的懸崖。
一個人徒勞了一陣後,張思議在原地蹲下,陷入為難。直到她聽到一股聲音,如土地的絮語般從腳下浮起。
她緊張地左右觀察,很快意識到了聲音的由來——一群年幼的飛鼠正路過此地,並佇列整齊地向崖壁爬去。
張思議第一次看到身形如蒜粒般大小的飛鼠,它們身上泛起的白光牽引著她的注意力。她也忍不住猜想:或許飛鼠才是十二島的主人,它們在這裡不斷繁殖,生老病死,建設起怪石嶙峋的家園。那麼突然闖進來的自己,只是自討苦吃吧?
她開始有了要趕緊回去的想法,回到她的現實中去。
雖然有點窩囊,但這個過程說起來幾乎就是她被哄進了十二島,如今夢醒了,她強烈地想回家。
蛇形移動的飛鼠佇列,將手機踢下懸崖。
張思議的身體猛地彈起,伸出雙手接住了掉落的手機。她的動作如此敏捷,連自己也感到意外。但這不是歡呼的時刻,最多隻能小心翼翼地安撫著心髒,暗自慶幸。
“太好了,開機正常。”張思議舒了一口氣,“但是要打電話給誰……湯巖?糟糕,我沒有他的號碼。楮十弘的也沒存。”
張思議兩手握緊手機,像握著一束香,不停地前後顫動:“還能打給誰——袋熊在美國,她一定會說,我這個病人在這種地方冒險,大概是不要命了。那……給石繪吧。”
在螢幕上滑動通訊錄的手指,動作漸漸緩慢。
她猶豫了:自己和石繪算得上是這麼親密的關系嗎?是否太打擾她了?但除了她,似乎沒有人在自己的生活裡留下了有來有往的痕跡。
她下定決心,按下撥號鍵。然而撥號介面很快自動退出——沒有訊號!也就是說電話根本撥不出去。
張思議原地坐下,精神開始渙散,卻又困於同樣的問題難以突破:怎麼辦?能怎麼辦?
她甚至記不清自己如何開啟了簡訊編輯視窗,打出了“我在十二島,幫我”的內容,並在石繪的電話號碼下點選了“傳送”。
簡訊狀態卡頓在“傳送中”。手機的用途似乎已完全喪失。
張思議只能將揹包拉回身邊,把毫無動靜的手機放進揹包內部的口袋。
接著,她提著揹包站起,開始打量眼前僅有的一條路,只不過它實在難以形容。
在霧氣之上,漂浮著一根根圓木般的材料——但那絕對不是圓木。
張思議伸手拍了拍離自己最近的那一段,其銀灰色的表面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