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來到了一個新的停靠點。
車廂內的節奏起了變化。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下車。
張思議緊張地站起身張望。窗外沒有導向牌,遠處是幾棟黃色的建築——迄今為止見到的最像樣的建築。
“這裡是學校嗎?”她問。
沒有人回答。但直覺還是讓她下了車。
在人流的末端行走了一小段路後,張思議來到了最近的一棟黃色建築前。牆面是幹燥的黃土,但處理得十分平整,而這只是表面。走進其中,建築內的格局與佈置令她心生疑惑,因為看起來和正常的現代建築太像了。所有人都湧向了一間寬大的房間,裡面有燈具,有玻璃窗,有貨架和桌椅。
立於這個幾乎封閉的空間內,張思議的壓力達到了更高峰。每往前走一步,都有人像貓頭鷹一樣盯著她看,卻不說話。
這個空間明顯是一個餐廳,在角落的木桌前,有人在分發飯菜。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張思議雖然把饑餓忘到了腦後,但身體的虛弱卻無法迴避。她明白自己也要吃點東西才行。但她開始擔憂,拿不出有價值的東西去兌換一頓飯。
她站在角落,不出聲地觀察了一陣子,得出了結論:領取一份飯菜似乎不需要什麼憑證或兌換物。剛才坐公交車時也是這樣,車頭連投幣箱也沒有。
她已經不輕易發問了。如果沉默是這個世界的常理,那麼她不敢突破常規,以免自己看上去像異類。
張思議模仿著其他人的舉動,先是排隊,然後在木桌前接過一隻裝滿流質食物的木盤子,從桌角堆砌的由樹枝削成的筷子中拿走兩只,走出隊伍。
這裡似乎不缺什麼,又滿是東拼西湊。桌椅雖然做工粗糙,但也是成套的。屋內人懂得排隊的秩序,連著裝也是現代款式,只是稍顯破舊,沒有山石和納祈身上那股就地取材的原始感。這一切都讓張思議感覺,似乎有一位生活經驗豐富的人在領導著這些人。
會是誰?應該不是隨性自在的山石。
張思議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將混雜著土豆泥、洋蔥和一些蔬菜的盤子放在桌面。
她摘掉口罩,舉起不等長的筷子,笨拙地夾起一些土豆泥,吃了一口。
舌頭發麻。
她咳嗽了幾聲,一隻手在桌面下攥緊了口罩。
“吃不習慣?剛來的?”一名年輕男孩在張思議面前坐下。
他矮小精壯,面板黝黑,看起來和納祈差不多年紀。
因為謹慎,張思議沒有說話。但她很想問一句:除了我還有人是剛來的嗎?
她看著男孩埋頭開始狼吞虎嚥,自己也心不在焉地吃著盤中食物。過了一陣子,她還是忍不住問:“你……”
“啊?”男孩抬起頭。
“你是本地人嗎?”
“本地人?哈哈哈……”男孩大聲發笑,“你果然是剛來的。叫什麼?”
“張……”
“張?我叫大一,名字是自己取的。我十一歲就來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