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替渾身麻痺的五音清洗了傷口換上了乾淨的外袍,又讓阿羊通知各卦的主事集合在了乾卦的正堂。⊙三江閣小說,
大堂之上,五音僵直地坐在我身旁,我微笑著將自己要做的事一一傳達給了眾人。
因著離卦的盒已經悉數落在我的手中,大家心裡多了忌諱,嘴上便應承得快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一場權力交替的儀式就這樣平平淡淡、安安靜靜地結束了。
兩日的時間,一切彷彿還未開始就已經悄然結束了。
我看著空曠寂寥的大堂和身旁有口難言的五音,驀然覺得這順風順水的勝利似乎來得有些太容易了。
入夜,山谷裡稀稀疏疏地下了一場冷雨,院中如火如熾的楓葉沾了雨水沉甸甸地耷拉著。秋風卷帶著溼寒的水汽穿過主屋破損的大門直兜進床幔裡,這一夜,冷得異乎尋常。我攏緊床上的薄被,伸手用簪挑了挑床頭越來越暗的跪俑青銅燈。
在安置了五音之後,坎卦和震卦的人最先送來了他們的密報。二十四張蒲草密函鋪滿了我寬大的床鋪,不斷搖曳閃動的燭影如一幅神秘變幻的圖案在那些刻滿文字的草杆上遊移變幻。
“衛都帝丘之外,晉軍紮營,衛軍備戰,齊軍將至,帝丘權貴聞戰事作鳥獸散。然,衛君志堅,誓要守城百日,以待援軍。”
百日,無恤此刻內外交困,無論如何也拖不起一百日。
攻城難,守城易。自古以來,攻城之法便是下下之策。此番,晉國一無十倍之兵,二無糧草輜重補給,衛君若能苦守三月,那時即便齊軍不來,晉軍也必須撤軍回國。而回國之後,等待無恤的便是智瑤以“敗軍”之名壓上他喉間的利刃。所以,無恤拖不起,他要的是戰決。而我,我要的是一個能助他越過帝丘百尺城牆的方法。
我揉了揉痠痛不已的眼睛,捧著密函湊在油燈旁尋找著一切有利於戰局的資訊。
空泛、籠統、臆測,滿眼密密麻麻的文字卻找不到一絲有用的線索。
夜深沉,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大雨,雨點伴隨著風聲一地打在窗框上,驀地叫人心生煩躁。我起身披上外衣,吹熄油燈,頂著漫天風雨衝出了乾卦的大門。
鑰匙,誰能給我一把開啟帝丘城門的鑰匙……
雨無休無止地下著,在我渾身溼透,牙齒打顫的時候,我的雙腳將我帶到了兌卦的院門外。
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在大雨聲中顯得軟弱無力。
“誰啊?這麼晚了還敢來敲門!還讓不讓人睡啊?”兌卦的院門裡站著一個罵罵咧咧,睡眼惺忪的美人。她一身素白的寢衣被雨水打溼後緊緊地貼服在姣好圓潤的身體上,春光乍洩,自己卻渾然不覺。
我解下頭頂的竹笠擋住她胸前的美景,笑道:“商姐姐,虧我不是艮卦的熱血男兒,你半夜裡這般迎客也不怕惹出一樁風流孽債來?”
“阿拾?不,乾主,你怎麼來了?!”商抱著胸前的竹笠,一下便清醒了。
“噓這裡沒有乾主,只有阿拾,我聽說今晚輪到姐姐守夜就特地過來看看你。”我豎起食指在唇邊比劃了一下,反身合上院門拉著商往舊日習舞的偏房走去。
“阿拾,你如今是乾卦的主事,有什麼要吩咐的,只管明天差人來叫我就是了。這會兒大半夜的,還下這麼大的雨……”商絮絮地說著被我一把拖進了空蕩蕩的習舞堂。
我關上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
門外,除了雨聲並無旁的聲響。
“蘭姬如今可是睡在宮姐姐以前的屋子裡?”我轉頭問商。
“她身份與其他人不同,那屋子也就只有她能住。不過,昨天晚上她就出谷回齊國去了。”
蘭姬怎麼快就走了?聽黑子回報,她此番入谷只住了三日,期間只去過一趟震卦的“鎖心樓”,且與五音有過一次密談。莫非她是齊國陳氏派來遊說五音“背趙投陳”的使者?五音昨夜傲人的底氣,是因為有齊國陳氏在背後撐腰?
“阿拾,你這袍子都往下淌水了,要不要先到我屋裡換身衣裳?”我想得出神,一旁的商彎腰一把提起了我長袍的下襬。
“商姐姐,先別管這袍子了,我來是有事想問你的。”我回過神來急忙脫下外袍將商拉到了大堂的角落裡,“姐姐,衛國宮裡的事你知道多少?在帝丘除了衛侯之外,這幾年還有哪家是能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