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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夕陽

南小虎沉思一二,說道:“合歡宗雖然修煉方法有些喪盡天良,雖然出身道家和陰陽家,為道家和陰陽家所不恥,尤其是那男女雙修之法,更是被江湖中人視為歪門邪道。但合歡宗是出了名的喜歡以劍欺人以勢壓人,在江湖上混,靠什麼,還不是靠劍術靠道法靠真功夫,靠背後的靠山,這麼多人為了加入合歡宗擠破了腦袋,整個門派有一人進了合歡宗,說話都要硬氣幾分,按理說合歡宗收弟子肯定是不愁的。若是合歡宗如此興師動眾,只是為了收個弟子,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會相信。”

南飲風兩手撐著下巴,看著從前沉默不語今天卻語出連珠的南小虎,也不知道他整天待在山上,上哪兒知道的這些江湖秘聞。

南小虎看了一眼顯得有些無聊的南飲風,繼續說道:“合歡宗內部共分三派,除了一陰一陽四位長老領銜的兩派之外,還有一派是宗主親自管轄,這一派不用修行雙修之法,尤其是內門,挑選弟子極其嚴格,必須是極陰之體,極陽之體,或是金木水火土中天生的單一屬性,再或者,就是陰陽合一,五行共濟的先天道體。若是那位姑娘真是先天道體,進了合歡宗,說不得就是宗主之下內門弟子的人選,不一定要去學那雙修之法。”

江折枝喝著酒,有些想不通,若她真的是先天道體,在棲霞山十幾年,不可能不會發現,在十歲那一年,即便只憑借棲霞山的劍術,也不可能敗在自己手中。

南飲風就更想不通了,雖然一直嚮往江湖,但這些江湖事,真是第一次接觸,跟武俠小說裡完全不一樣嘛,聽得人頭都大了,但還是安慰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合歡宗既然這麼大個門派,花了這麼大力氣,就只是為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姓名肯定是無憂的。”

隨後,又氣鼓鼓說道:“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你都快死掉啦,竟然還想著別人!”

意識到失言,南飲風馬上閉上嘴,又自顧自喝酒,好一會兒才怯生生說道:“對不起啊。”

江折枝在外經歷生意人情往來多年,自然不會在意,於是詢問起從落花谷進入西域佛國的道路,從西域佛國那邊進入雪山,找到百年以上雪蓮的機率會大很多,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直接找到當地人購買。

南小虎常年在西邊山上行走,熟悉路線,於是拿出自己畫的地圖,找出了一條進入西域的路線,數百里之遙,不過山路難行,甚至很長一段路都十分陡峭,不能騎馬,能夠騎馬的地段,常常又有山匪盤踞。

二人說幹就幹,開始商量起細節,需要在不同路段準備什麼東西,帶多少乾糧,在何處購置馬匹衣物,如何應對山匪等等。

南飲風瞪大眼睛,心中有些砰砰跳,眼前這一幕,難道就是夢寐已久的江湖?

看著兩人一步步敲定細節,不對,為什麼所有細節都只有兩個人呢,難道是不想帶自己去?

南飲風眼前兩人似乎忙得不可開交,自己卻是多餘的那一個,便直接心一橫,聽完所有細節之後,哼了一聲,摔門而去。

南小虎看著還在搖晃的房門,無奈嘆息一聲。

江湖兒女江湖老,這座安穩了上百年的落花谷,栓不住他南小虎,自然也就栓不住南飲風。身體裡始終流淌著江湖的血,身負血海深仇,誰又能老老實實一輩子待在這落花谷,結婚生子,安安樂樂,直至老死。

若是真心不希望他去尋仇,就該把那些仇恨連同武功一起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不應該傳下來,那麼他南小虎就是土生土長的落花穀人氏,釀著酒,與村民一起耕種,娶上一個賢惠妻子,坐看日出日落,安享天年。

可是既然教了他家傳刀法,告訴了他數十年前那一樁恩怨情仇,那他南小虎就是江湖中人,不會再一直安居於落花谷,當初傳刀嗜血那一天,他就說過,遲早都有這一天。

恰逢這少年被撿回來,幫著走上一趟西域,算是出山之前提前練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少年能夠放下大好前程,為了一個女子得罪合歡宗,他南小虎佩服,這個朋友,得交。

行走江湖,除了傍身刀劍,壺中美酒,有個三兩摯友,也是一大快事,他南小虎,在這落花谷,已經孤獨了太久。

至於從小便沒爹沒孃的南飲風,看似大大咧咧,與誰都能笑言幾句,似乎永遠被村子裡所有人寵著,不知道天高地厚,實則身體裡的那股血性,入骨至深,小時候被欺負,從來不哭,甚至第二天依舊能對欺負自己的人有個真誠笑臉,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世,什麼仇什麼怨,只不過礙於村子裡各方長輩的救命撫養之恩,一直藏在心裡。

這種孤獨,南小虎深有體會。

終究是江湖兒女的血脈,享受不了落花谷的安樂。

南飲風回到自己親手搭建的小院,拿出藏在櫃子裡的玉佩,放在掌心摩挲著,血跡怎麼洗都洗不乾淨,滲入玉佩中,染了一大片紅色。

這座小院,沒有任何一根竹木經了他人之手,完全是南飲風一人搭建完成,能夠在這養了自己十八年的“異地他鄉”,擁有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實屬不易。

許久之後,南飲風將玉佩收在身上,轉過頭面向黑暗處,用手臂擦了擦眼角。

門外無人,久違的陽光,將連日的陰翳刺破一個洞,好讓夕陽漫出層雲,染紅南飲風的半邊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