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著面前的營地,王禳災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各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他也有自己苦惱的事情。
相比於父親王崇煊親自統帥的楓葉精銳,還有大伯王通手下的沐陽郡兵卒,寒封兵,實在是一支戰鬥力頗讓人懷疑的雞肋。
儘管王禳災訓練了一支千人新軍,但整體的寒封城守軍,並沒有得到太多的提升。
但抱怨的話是不能有的,更不能利用父親的職權為自己調整任命。李信從楓葉出發時,他可是向劉伯保證過,要闖出一番天地來。
越級報告、不滿任命,這樣的城尉,管你是什麼背景,將軍都有誅殺的權力。
剛剛下了戎馬車,王禳災便擊鼓讓康、鄭兩位率長、五百主們來集合,他說話和藹,大家都用秦言交流,倒是無形中拉近了他與眾軍吏的距離。
而後,便是風風火火的巡營,王禳災必須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支軍隊,也要讓兵卒們知道,誰是他們的都尉!兵不知將,將不知兵,臨戰大忌也!
不過,光從眼前簡單的營壘佈置裡,王禳災便能看出,這支寒封兵,素質差沐陽精銳遠矣……
宏淵軍的紮營自有一套制度,尤其是這種長期停駐的永久性營盤,外圍必須以高八尺的木牆圍起。一支五千人的軍隊,亦分中央大營和左、右、前、後各率,都有單獨分配的營地,各營四周圍樹挖有界溝,並明確頒佈禁令,不是同“率”的人不得進入其他營地。如有其他率的兵卒擅自進入,率長應懲罰他們,並連坐其百將、什伍,否則與之同罪。
而營地裡的道路,每隔一百二十步設立一個崗哨,負責限制行人往來,保障交通順暢,除非持有將吏的符節,不然一律不準通行!
這樣做,除了嚴防奸細外,還有一個重要作用,那就是從日常生活開始,便讓兵卒學會服從命令,學會令行禁止,將他們做黔首時的懶惰散漫統統去除!
然而,寒封兵們的營地裡,卻做的不夠到位,營地中溝壑斜行,營房依地勢錯列倒是不假。但在李由眼中,不同營地間壕溝挖的很草率,崗哨距離過長,而且守備鬆懈。那些外出打柴和放牧戰馬的人,也三三兩兩地出入,沒有整隊行動。
甚至在他巡視之際,明明已經擊鼓示警,明明已經讓傳令兵到各營傳話,卻仍然有人大咧咧地走在營間道路上!一邊走還在一邊大聲喧譁。
對這樣的人,王禳災沒有半分客氣,一頷首,緊隨他身邊的短兵親衛立刻上前,將其拿下!繼而押著這兩人到一座營門前,大聲宣告道:“將軍入營即閉門清道,有敢行者誅,有敢高言者誅,有敢不從令者誅!”
話音剛落,當著身後眾率長、五百主,以及營壘裡問詢出帳眾人的面,那兩名外出打柴回來的倒黴兵卒,便被按在木樁上,由短兵親衛舉起銅斧,斬下了頭顱!而後高高懸掛在轅門之上!
“軍中之制,五人為伍,伍相保也;十人為什,什相保也。這兩人所在的伍長、什長、屯長、百將,皆笞二十!”
這四人立刻出列,乖乖褪下衣衫,被人以竹篾紮成的藤條抽打肩背,一下又一下,聲聲入耳。
這樣一來,十幾天裡鬆散慣了的寒封兵們,再無一人敢無視禁令,都訥訥無言。
王禳災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行刑,先前同率長們熱切交談的和藹上司,一下子變成了冷麵都尉,將威,便是這麼初步樹立的。王禳災從小便學文武,深受父親崇尚的法家思維薰陶,用將這種思想也滲入了軍隊治理中。
知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熾焚。
軍規軍紀,往往是從小事處開始敗壞的,一旦敗壞,將軍便無法對士兵令行禁止,戰鬥力也將大打折扣。
待行刑完畢,王禳災也順勢離開了營中的主幹道,步入小的營壘裡,開始在百人一壘的營地內部巡視起來。
在路上走著時,還看不出太大區別,但進入內部,一路看下來,王禳災面色愈發凝重,因為沒有一個營地的兵卒是讓他滿意的。
兵卒們都是臨時得知城尉要來後,才匆匆從帳中跑出來的,看上去有些雜亂,他們站在路邊好奇又忐忑地看著這位巡視的城尉,雖不敢交頭接耳,但眼神對話可不少。
幾個營壘下來,王禳災算是看明白了,這支寒封兵,與自己先前在沐陽郡看到過的沐陽勁旅之間究竟差了什麼。
不止是軍紀的嚴明,不僅是士卒本身的素質,還有整體計程車氣!
先前那場夜襲和城內阻擊戰的喜悅已經過去大半,再加上這幾天對方似乎沒了動靜,就導致了這些士卒士氣愈發低落,畢竟誰都不想一直困在這。
寒封城計程車卒在半年前裡就被徵召,如今已離家近一年,本來都已經邁開步子回家了,卻又被通知戍期延長,還要打一場戰爭,是個人都會心生不滿。所以寒封兵都有些散漫和士氣低落,對這場戰爭熱情不高。
王禳災能夠理解,卻不能任由他們如此鬆懈。
“兵法言,將輕、壘卑、眾動,可攻也。這樣一支軍隊,守在營壘裡我都怕他們被沈軍一擊即潰,更何況野戰遇敵呢?”
父親在王禳災出發前告訴他,遇到戰事無過即可,萬事小心,但現如今看來,城裡有這樣一支未開戰便士氣低落的軍隊,連無過都很難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