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覺大喜,舉手製止了意猶未盡的獄卒們,和廖峰一同走近許沆。
卻見許沆拼命吸了幾口空氣後,閉著眼,嘴唇微動道:“與我有書信往來的,是潯南郡人士王端……”
“你說什麼?”廖峰吃驚地問道
半個時辰後,唐覺與廖峰拿著審問出來的成果找到了常儼彙報,同時將情報送去郡尉府。
唐覺道:“經許沆交代,王端和許氏有一些貿易往來。據許沆說,在宏淵和沈尚未開戰的那幾年,雙方還有一些商船互通,王端憑藉其郡丞身份,暗暗從許氏處買入一些金、錫,以此牟利,同時賣咱們郡城的米、面糧食給給許氏。”
“不過,對於這王端是否為內間,透露平隸郡虛實,許沆矢口否認……”
常儼搖頭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王端原來早就叛國了”
唐覺說道:“下吏已經派了部下去郡丞府探查了,除了郡丞府的幾名侍衛婢女,再無他人,沒有找到王端及其家人的行蹤,屋內床榻、桌子,早已佈滿蛛網,鏽跡生灰。”
常儼聽罷,看向一旁的卒史:“卒史,這兩家該當何罪?”
卒史應道:“古人云,人臣者,無外交,不敢貳君也!為人臣子者若無君主之命,不得與外國之人互相接待交往,此乃成例。許沆乃沈國縣公,一地封君,亦在此禁之內。”
不過,以戰國的國際環境看,各國書信、貿易往來十分頻繁,若諸侯都對自家臣子管的那麼嚴,蘇秦張儀公孫衍這些人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所以諸侯都只是口頭上禁止,唯獨當初的秦國,專門為此立了法,抓到一個就嚴懲一個……
馮敬道:“先君昭王時,增設了‘通諸侯罪’,這兩家若坐實此罪,依法當誅!”
“通諸侯罪……”
常儼頷首,隨即想起來:“沒記錯的話,秦昭王時的河東郡守王稽,便是坐此法被誅,於咸陽棄市的!”
這件事廖峰亦有耳聞,王稽最初是秦國謁者,也就是外交官,他協助落魄如喪家犬的魏人范雎入秦,將他藏在自己的馬車上運到咸陽,又向秦昭王推薦范雎。
范雎獻遠交近攻之策,得到秦昭王重用,做了秦相後,也沒有虧待王稽這位救命恩人,在他的大力舉薦下,王稽和另一個恩人鄭安平都得到了升職。王稽更是做了河東郡守,享有三年之內可以不向朝廷彙報郡內政治、經濟情況的特權。
長平之戰後,秦軍進攻邯鄲,范雎以為趙國剛死了四十萬青壯,邯鄲絕無抵抗的能力,就力主鄭安平為將。
誰料武安君屠殺的後遺症開始顯現,趙人同仇敵愾、眾志成城,魏公子無忌也派兵來援,鄭安平不僅沒有獲勝,反而在邯鄲與部下二萬餘人被趙魏聯軍合圍,這個貪生怕死的傢伙率眾投降趙國,被封為武陽君。
這下,范雎就尷尬了,因為按秦法規定,被舉薦者若是犯法叛國,其舉主也要同罪!
秦昭王與范雎算得上君臣相得,不忍心殺他,藉口說鄭安平被舉薦後已有一次職位變更,故范雎不必受懲,還下令國中:“有敢言鄭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好歹用君王的特權壓下了這件事。
誰料,此事之後過了二年,王稽為河東郡守,被屬下舉報說他與諸侯私通,查實後,坐法誅。
王稽可是實打實被范雎推薦到河東郡守任上的,期間並未升遷。這一次,在如山的律令面前,秦昭王也保不住范雎了,於是范雎便以此事連坐而死……
由此可見,秦國對待人臣與外國私通,懲處是較嚴的。
宏淵國其實也差不多
只是平隸郡處於邊境之地,境內諸吏與沈國有歷史淵源,所以才藕斷絲連。
若是宏淵國與沈國和平,也沒人吃飽了撐著嚴查,可如今兩者已成敵國,又發生了郡守郡尉遇刺之事,外國之人互相接待交往,便很容易扣上一頂“內間”的帽子了。
作為潯南郡人,廖峰亦詳細稟報道:“王端乃潯南郡人,掌御史印,其家乃潯南郡,郡城一豪,有族人近千,僮僕賓客上百。
此人若真是楚國的內間,則非同小可,若其生亂,以潯南郡投敵,則一郡之地盡數糜爛,並會威脅到其旁數郡安危!務必速速將王端緝捕,帶到郡上與許沆對峙,徹查此事!”
“此言有理,邊境要地不容有失。”
廖峰憂心忡忡地說道:“下吏現在就是擔心,王端或許已經跟著前些日子逃走的安國密探一同跑掉了……”
一郡關防的壓力壓在肩頭,常儼不敢有任何大意,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熾焚,所以在常儼心中,對這些人,寧可殺錯,不可放過!萬萬不能影響到備戰大計。
如此想著,他便下達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