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知會了小娘,縱使她再不待見咱們,必也會因為母女情深勸了信王一起來送咱們。只要信王肯出面,肯定少不了慣會見風使舵的官員跟隨。果那樣的話,啊哈,一筆不菲的贈送就要到手了!”
暗自盤算著,周奎的手彷彿已經觸到了那冷冰卻頂討人歡喜的銀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丁小女及眾子侄不由好奇地去看他,但見他痴痴地笑著,竟渾然不覺。丁小女知他必又犯了魔怔,譏笑道:“看你那傻乎乎的模樣,莫非喝了小老婆尿不成?”
周奎也不著惱,嗡聲嗡氣地道:“別鬧,耐心地等,好好地看著後面。”說完,也不去管別人,自己已歪了頭只管兩眼欲穿地看著。
然而,早過了吉時,仍不見有人來。丁小女雖心有所失,卻還是嘆了氣道:“走吧,不要再等了,他們指不定被啥緊要事給絆住了。”
周奎已自有了怒氣,但想著一路上還要沾人家的光,強自忍著,道了聲“或許是吧”,衝周鐸等揮了揮手,無奈地道:“啟程,只管緩緩而行,莫要顛簸了你嬸子和小鐶兒。”
卻是不知,一路上的官員都已投了魏忠賢,哪個還會再賣手無實權的信王的面子,不要說遠道相迎大把贈送,縱使周奎一家人故意繞經人家的府衙,竟也沒人肯搭理。
如此行了十幾個府衙,周奎已是怒不可遏,狠狠地罵過,不得不斷了念想,命加速前進,徑奔蘇州而來。非止一日,總算到了。
周鐸兄弟忍不住紛紛暗自想:“看這一路上的光景,並不似咱們當初預料的那樣好啊,果這樣,咱們的宅院豈不是早被那些債主奪了去?馬上就要到了……”
眾兄弟不敢再想下去,目光一齊轉向周鐸。周鐸也無計,見他們只管瞧自己,搖了搖頭,狠狠地白了他們一眼,意思很明顯:我不止一次地提醒過你們,雪窩裡埋死屍終究不是長計,可你們誰又肯聽?
周奎不知他的子侄們已透過目光交流了何止千言萬語,在想:“咱當初進京時還一貧如洗,就這麼一來一回,已是腰纏萬貫,不,準確地說,應該是百萬貫。怎麼說也能算是衣錦還鄉了吧?”
想著,竟頓生恍若隔世之感,嘴上大叫道:“眾子侄,來呀,快快行進,衣錦還鄉啦——”
周鐸等滿心地不情願,卻是無法,只好硬著頭皮前行,邊行邊不安地往前張望著。遠遠地,便見周家宅院已整飾一新,比之原來不知豪華寬敞了多少倍。
“必是被他們佔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周鐸等暗想著,不由驚慌失措起來。
偏於這時,周奎道:“你們兄弟不錯,這院子修的還好,該當表揚。”
周奎信了周鐸等所說的進京理由,猜必是他們想給自己驚喜,秘密派人事先把老宅修好了,說這話時竟是興奮不已。
周鐸等聞言,方才意識到已到了近前,愈發不知該當如何自處,周奎已又催促道:“你們兄弟就別再愣著了,快去開門,安頓下來,還有要事去辦。”
事到臨頭,已容不得周鐸等人再去拖,不得已下了車,彼此對視了一眼,一步一步向大門挪去。
到得近前,待要伸手敲門,門突然開了,出來一個人,不僅周鐸他們,連周奎也禁不住地愣住了。
誰呀?京城瑞祥綢緞莊的丁老闆!
他又怎麼來了呢?話且再回到周奎離京那日,丁老闆仰躺在藤椅上,雙腳則併攏了搭在面前的案几上悠閒自得地搖著,思想更是跟放飛了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