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說罷,也不耽擱,徑直走到兩軍對陣圖前,專注地看了一會兒,又問道:“咱們的丘大巡撫現在到了哪兒?”
中軍道:“他也已獲得了吳、宋兩人全軍覆沒的訊息,情急之下犯了病,因其未做決斷,眾將有些不知所從,聽了軍醫的建議,準備歇一晚。”
孫承宗略帶譏諷地道:“他啊,倒還算敬業。”
中軍只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孫承宗又問:“眾將是啥意思?”
中軍如實道:“眾將的意思,跟督師一樣,先進錦州跟督師匯合,再作他圖。”
孫承宗聞言,略略放了心,道:“料他也再無他法,必得聽從眾將之意,這就對了嘛,派些人,注意接應一下。
還有,大淩河一旦城破,敵必來攻錦州,命令守城將士馬不解鞍,人不卸甲,嚴陣以待。
快馬命松山、杏山的守軍,萬一敵人來攻,切不可輕易出戰,只管以弓箭和滾木礌石招呼,盡力拖延時間,消耗敵之有生力量。”
中軍領命而去。
孫承宗目送著他走遠,無力地坐了下來。他累了,仰躺到座椅上,想眯一會兒。
剛迷糊著,有中軍進來道:“啟稟督師,大淩河城破了。”
孫承宗一驚,慌忙起身,問道:“祖大壽現在哪兒?”
中軍遲疑著,道:“目前還不清楚,有人懷疑他投降了。”
“投降了?怎麼可能?怎麼就不可能?自打袁崇煥蒙冤,這小子就陰晴不定的,要不是咱壓著他,恐怕他早就反了。從這點兒看,這小子還是有些人情味的。
有人情味的人,又怎麼會投降呢?嗯,對了,即便這小子真的投降了,也肯定是詐降,他指定還會再回來的。只要咱護著他點兒,他指定能悔過。
他能悔過,自然是最好的,唉,朝廷正當用人之際,遼東諸將中有幾人能比得過他?咱哪,老了,無論如何,得為朝廷留下他。”
快速地想著,孫承宗道:“這話休再提起。”說著,見中軍一臉不解,又道:“這可是能要了人命的大事兒,必須得鐵證如山。現在呢,不過是有人懷疑,並沒有證據啊,事實又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中軍懂他的心思,忙附和道:“督師所言極是,祖將軍多受督師教導,縱使真的變節,恐也是權宜之計,哪能真的投敵呢?咱們哪,還是讓事實說話吧。”
孫承宗滿意地笑了笑,衝中軍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待他到了門邊,卻又叮囑道:“告訴大家,不信謠,不傳謠,密切注意敵軍動向,有訊息及時報告。”
中軍揣摩透了他的心思,滿心歡喜,愉快地領命而去。
孫承宗的睏意雖又湧了上來,卻哪裡還能再睡得著?他索性站了起來,想再理理自己的方略,看還有啥漏洞沒有,卻忍不住又想:“祖大壽縱使是詐降,咱若護著他,也是彌天大罪哪。
大罪?咱不護著他,就沒罪?唉,大淩河已失,咱已經敗了,即便皇上不加罪,咱還能再在遼東呆下去嗎?罷了,還是再為朝廷留一粒種子吧。
可是,他若是真降了呢?真降了,憑他的多疑,他絕對不敢再回來。若是他敢呢,而且是來賺取錦州的呢?不會,絕對不會的。”
如此反反覆覆地想著,不覺已是次日。孫承宗簡單地吃了點兒東西,待要親去城牆上觀看,中軍進來道:“啟稟督師大人,巡撫大人在路上趕巧救了率部突圍的祖將軍,現已至城門。”
孫承宗大喜,道了句“他總算做了點兒正事”,親自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