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隨手扔掉後金的議和書後,過了好長時間才記起,該當提醒一下孫承宗,剛要說話,見御案上堆了厚厚的一大摞摺子,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忙俯首來看。
居然全是關於遼東的,有言官的,也有遼東的,或稱大淩河被圍,現正盡力救援;或彈劾丘禾嘉干擾築城,以致於大淩河被圍;或彈劾孫承宗固執己見,勞民傷財;或稱祖大壽城破而降;或稱祖大壽突圍而出……
顯然地,這些奏疏各執一詞,意見極不一致,有的甚至前後不一,自相矛盾。
耐著性子看罷,崇禎的腦子登時大了,一時間竟也不辨真假:“罷了,還是交給朝臣們廷議吧。”
拿定了主意,崇禎起了身,慢慢地踱著,忍不住又想:“哼,交給他們廷議,恐怕越議麻煩越多,還是算了吧,只要有孫承宗在,遼東該當無事,朕還是等結果吧。”
如此想著,心裡輕鬆了許多,卻還是免不了擔心:“遼東之事大意不得,不出事便吧,出了事情就不是小事,朕可不能幹等著,朕須得及時掌握,以便於及時應變。
可是,這些奏疏能讓朕瞭解情況嗎?顯然不能,朕又能向誰瞭解呢?”
思量著,冷不丁地見熊明遇低了頭不說話,暗道:“他剛執掌了兵部,應該最瞭解情況,就以他的意見為準吧。”
想罷,崇禎停下來,轉向熊明遇道:“遼東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朝臣們均已對遼東之事有所耳聞,正各自準備了怎麼衝向對自己及自己圈子裡的有利的方向說話,驀然聽崇禎向熊明遇問話,不由把目光一齊轉向了熊明遇。
熊明遇,字良孺,號壇石,江西南昌進賢人。明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進士,授長興知縣。一步一步做到了今天,自然明瞭眾人的意思,暗想:“咱執掌兵部,皇上問咱是對的,只是如今朝廷的人際關係實在太複雜,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偏不倚,只管敘述事實。”
快速地想著,嘴上已斟字酌句地道:“據報,大淩河確已被圍,好在督師孫承宗已親自趕往錦州排程指揮,目前,我軍頹勢已停,各路援軍正依序到達,巡撫丘禾嘉雖幾次救援不利,現也已趕往錦州,跟敵決戰很快就能展開。”
說完,再細想,熊明遇自覺還算滿意,抬頭去看崇禎。
崇禎聽後,沉默不語。半晌,突然不耐煩地道:“朕是皇上,朕聽這些過程幹嘛,你就明白地告訴朕,遼東能不能守得住就行。”
熊明遇不意如此,忙收攏了自得,道:“據幾天前的戰報,我軍援軍已陸續到達,現兩軍已成對峙。
另,經了我們的工作,蒙古、朝鮮等小國,尤其是蒙古察哈爾部,已同意跟我們聯合,孤立後金,恐怕很快就夠皇太極忙一陣子了。”
崇禎“哦”了一聲,放了心,有心考校自己新提拔的這位兵部尚書,道:“那麼,遼東的這些恩怨是非又該如何認定?”
“咱自然也研究過,這難不倒咱,但是,咱寧肯不去爭這功,也不去惹一身的麻煩,這個時候,惹一身的麻煩,無異於自尋死路。
不是嗎?指定是,咱前面的幾位兵部不都是這樣嗎?咱絕不能重蹈他們的覆轍。”
熊明遇一眼就看透了崇禎的心思,暗自盤算定了,忙撒謊道:“臣這一段只顧著關注戰局了,對於這些,竟還沒顧得上。”
“還沒顧得上?騙誰呢?哼,朕且不跟你計較。”崇禎恨恨地想著,又問道:“好,既然你在關注戰局,你們都為遼東做了些什麼?”
熊明遇登時語塞,情急道:“戰爭中,除了物資供應和相應的情報支援,我們其實已無法再為他們做些什麼。
哦,對了,根據遼東的形勢,皇上曾命孫谷代禾嘉,未至而罷,改命謝璉。璉畏懼,久不至。後兵事亟,召璉駐關外,禾嘉留治中。”
“他媽的,你小子快成精了,說話居然滴水不漏。哼,朕今天非得逼你說實話不可。”
崇禎暗想著,一時間居然不知該怎麼開口,趕巧這時,又有兩份奏疏報了上來,忙開啟來看,正是丘禾嘉和孫承宗一先一後上報的。
“這兩份奏疏觀點倒是一致,而且爭相承擔責任,應該還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