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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朝問歌 第五十二章 山海關門下的兒郎

正是隅中,離著午時還有些時候。流晶河對岸有兩人拖著疲倦的身子,朝著山海關大門緩緩走來,相鄂穆爾踩著河裡參差不齊的石頭,率先過了河,絡骨丹鄂爾緊跟其後,光滑的石面險些讓他摔倒,好在相鄂穆爾抓住了他。

河面不寬,河流不急,河水緩緩的流著,上面漂著的浮冰在天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刺眼的光。過了河,便是昊國境內,河邊上的那塊石碑,象徵著這一點。

“謝謝!”絡骨丹鄂爾輕聲道了聲謝,接著將頭縮回衣領。風很大,吹得人不由的一陣生疼。

相鄂穆爾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早晨時候,風還沒這般的大,是在剛才的幾刻中內,忽然的大了起來,呼呼的直吹著,蕩起草原上的絨毛,漫天飛舞,出現一副奇幻的景緻。

從和碩特部到山海關,不過上百里的路,只是一路上並不順利,二人也是因為步行,所以耗費的時間比較長。

二人踩在少有雜草生長的小路上,一前一後往山海關走去,腳底下軟綿綿的。這條路原本是草原上的兒郎進出山海關的小路,常年的行走讓其中的植被無法生長,走的人多了,這條路也就成了。然而近幾個月來,昊國跟草原的貿易往來因為阿那木扎兒引起的草原變動,停了下來,路面上的雜草也趁著這段時間,拼了命似的往上爬。

“前面的草原人注意,此處是昊國境內,請表明來人身份!”城牆上的山海關士卒凝視著絡骨丹鄂爾他們,清聲喊道。這是官話,是皇帝新發布的官話。士卒咳嗽一聲,接著喊道:“請表明來人身份,不然,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

昊國人對草原上的人沒有好感,通常要麼稱其為瓦剌人,或者是草原蠻子。此時稱為草原人,是給予尊重。按皇帝陛下的話來說,昊國大度,不計較。

絡骨丹鄂爾他們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往前走。風很大,就算他們說話了也不一定能讓關內的人聽見。只見相鄂穆爾從懷中緩緩取出一份羊皮卷,高高抬起。這是那夜朋達克兒交給他,讓他送去給昊國皇帝的國書。

呼呼的大風不斷的吹著,讓他有些難以抓住,他再次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抓著。此時他完全暴露在了大風之中,猛烈的草原風將他身上厚厚的胡服吹得鼓鼓的,原本枯黃的臉頰,瞬間被吹得通紅。被風吹起的絨毛迎面撲來,讓他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手裡的勁力也隨之少了幾分,手中的羊皮卷也鬆動了。

又是一陣大風吹過,相鄂穆爾抓不住手中的羊皮卷,將要脫手,跟在其身後的絡骨丹鄂爾伸出一隻手,抓住險些隨風而去的羊皮卷。

羊皮卷在風中搖晃,天光下,山海關城牆上的將士們很清楚的看清絡骨丹鄂爾二人手中的羊皮卷。羊皮卷不算珍貴,但這是昊國規定草原人進去山海關的標誌。能有這物件的,若不是商隊,便是各個部族有頭有臉的人物給予的。

此情此景,定不會是商隊,顯然是某個部族的族長給予的。

他們固然對草原上的人有恨意,但對於商隊以及各個部族的族長,還是會暫時放在偏見。前者能帶動昊國經濟,以及改善邊關的伙食,草原上的牛羊肉可是鮮美的很。至於後者,只要他們不挑事,那便永遠是昊國的客人。就是如今的情況,不知來人是誰,是哪個部族的人。

“將軍。”士卒見走來的張內克,低頭拱手抱拳道。

張內克點點頭,沒有說話。倒是他身後計程車卒出口說道:“錢百戶,將軍如今可是總兵。”

“總兵大人。”錢百戶忙聲說道,對著張內克再次拱手。後者只是擺擺手,扶著垛子,眯眼俯視不斷靠近的兩人。

風很大,吹得他們的盔甲獵獵作響。張內克不知來人的身份,但看他們手中的羊皮卷,應該有些的名堂。是逃亡的商隊,還是阿那木扎兒送來的戰書?相比於商隊,他更希望是阿那木扎兒的人。

草原上的變動已經發生了數個月的時間,相信京師方面早已經是知道了,但卻遲遲沒有表示,只是讓山海關閉關,停止與草原商隊的交易,靜觀其變。這個命令讓他很難受,上層的這個決定,總讓他覺得是昊國慫了。但細細想想,那阿那木扎兒所做的一切,都很精妙,一點也不觸及昊國的利益,甚至都不靠近昊國邊境,這讓他們實在是沒有理由出兵。

說到底這是草原人的家事,只要阿那木扎兒不觸及昊國利益,他們這些外人,插不上手。即使阿那木扎兒的狼子野心,人人皆知,也沒有理由。

所以張內克才會希望現在出現的是阿那木扎兒的戰書,這樣,便有機會出兵。閒了這麼多日子,他著實是手癢了。

相鄂穆爾二人還在往前走,其二人手中的羊皮卷穩穩的抓著,在城牆上眾人的視線中停在了城門前。

風獵獵的響著,只見站在城門前的絡骨丹鄂爾將頭從厚厚的胡服中冒出,露出一張稚嫩而又飽經滄桑的臉,激烈的大風讓他下意識的想把頭縮回去,咬了咬牙,他將二人手中的羊皮卷收回來,抬起頭,朝著城牆上的山海關將士大聲喊道:“和碩特部可汗,絡骨丹鄂爾,求見昊國天可汗皇帝!”

天可汗,是草原上親近昊國的部族對昊國皇帝的敬稱。和碩特部親近昊國,但年少氣盛的絡骨丹鄂爾並不喜歡,尤其是他被周圍的人稱為年輕一代最強的兒郎時,更是無盡的狂妄。他不願這麼稱昊國皇帝,但十幾日的長途跋涉,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如今的天下,除了昊國,沒有人幫他報仇。他是和碩特部的可汗,他要為被阿那木扎兒殺害的和碩特部族人報仇。

這是支撐他活下去的意義。

城牆上的眾人相互看了看。下邊的那人是和碩特部的可汗,族長。但看起來並不想,如此年紀的小子,怎麼可能會是一族的族長,莫不是那和碩特部沒人了。雖然將要臨近太后的壽宴,但看這兩人的架勢並不像是賀壽的,而且,這來的日子是不是晚了,此去京師可還有十幾日的路程此時賀壽,估計只能看到壽宴結束的景象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和碩特部確實是沒人了,關門封閉讓他們對草原上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曉,除了檢察院的探子們,但那個層次的人物,並不是他們能夠接觸到的,除非是到了開戰的時候,才會有檢察院的官員前來相助。

城牆上的昊國將士沒人說話,張內克也是高高站著,俯視下邊的二人。

見昊國將士沒有回應,絡骨丹鄂爾皺了皺眉,獵獵的大風讓他幾次想縮回胡服之中,但他都忍住了。可前面的這些昊國人這般對待他,著實讓他不悅。他很想轉身離開。

身旁的相鄂穆爾知道他的想法,伸手握住後者,抬起頭,朗聲道:“和碩特部勇士,相鄂穆爾,求見昊國天可汗皇帝。”

山海關的官員向來只知道各部族的可汗,哪知道其族內的什麼人。絡骨丹鄂爾是臨時被授為可汗,他們自然不知。相鄂穆爾只不過是和碩特部族內的一名勇士,他們自然也是不知。

“張總兵,我們該怎麼辦?”說話的是山海關的一名參將,姓曹。曹參將是個文人,是天順三年的進士。他屬於棄筆從戎的型別。

但曹參將並不只是文人,或者說,昊國曾經的文人都不只是文人,君子六藝,個個精通四藝,只是現如今的文人,基本是些趨炎附勢的玩意。或許就是如此,曹參將才會選擇離開。曹參將說話的時候雖然帶著一股文人氣息,但更多的還是軍伍之中的豪邁味道。

張內克望著底下的二人,眯著眼沉思。他不知道底下二人說的是不是真的,絡骨丹鄂爾是否真的是和碩特部的可汗。這倒無所謂,區區兩個人翻不起風浪。他直起身,開口說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總兵說話,他們自然遵從。很快,山海關的關門便緩緩開啟,接著,便是一身戎裝的曹參將帶著人跑了出去。

出城的將士們將絡骨丹鄂爾二人圍住,曹參將慢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

衣無淨處,渾身上下都是破碎的布塊,二人身上的胡服是東拼西湊好的。其腳下的靴子更是破得讓人可憐。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是草原上最富有的部族和碩特部的人。而且其中一人還是可汗。

咳嗽一聲,曹參將示意接過相鄂穆爾遞來的羊皮卷,開啟看了一眼。入眼的第一句便是“昊國天可汗皇帝親啟”,接著他合上羊皮卷,想了片刻,擺擺手,示意兩側計程車卒退下,接著開口說道:“進去吧。”

羊皮卷分兩層,第一層是寫的是署名,也就是那一句“昊國天可汗皇帝親啟”。草原上的蠻子是有傲氣的,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除了幾個親近昊國的部族之外,其餘的是不會說出“昊國天可汗皇帝”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