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王城的清晨與京城截然不同。乾燥的風裹挾著細沙拍打窗欞,遠處傳來悠長的號角聲——這是王庭召集朝會的訊號。
雲知意——現在應該稱她為阿史那雲裳了——站在鏡前,由侍女們為她穿上正式的公主朝服。白色錦緞長袍上繡滿金色曼陀羅花紋,腰間繫著鑲嵌紅寶石的銀帶,額前垂下的金鍊末端是一顆水滴形的藍寶石,正懸在她眉心上方。
"公主真美。"年長的侍女替她整理衣袖,眼中含著淚光,"像極了先王妃年輕時的模樣。"
雲知意凝視鏡中的陌生人。華麗的服飾,精緻的妝容,額間那顆藍寶石冰冷地貼著她的面板——這一切都在提醒她,從今天起,她必須完全以阿史那雲裳的身份活下去。
"小妹準備好了嗎?"阿史那遠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今天也換上了正式的王子裝束,深藍色長袍配銀線刺繡,腰間佩劍的劍鞘上鑲嵌著七顆寶石——與雲知意拼合的那塊玉佩圖案一模一樣。
"哥哥。"雲知意轉身,有些不自然地行了西域禮,"這樣可以嗎?"
阿史那遠安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笑道:"完美。不過..."他上前一步,輕輕調整她額前的藍寶石,"記住,在朝堂上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表現出驚訝。王庭裡的毒蛇比沙漠裡的還多。"
雲知意點頭。這半個月的逃亡路上,阿史那遠安已經向她詳細講述了西域王庭的現狀——父王死後,由叔父阿史那烈攝政,朝中分為三派:支援王子派、攝政王派和中立派。而影閣,正是攝政王暗中培植的勢力。
"藥經帶了嗎?"阿史那遠安壓低聲音。
雲知意輕觸袖中暗袋:"貼身藏著。"
"好。今日先試探攝政王的態度,不要貿然拿出藥經。"
王庭大殿金碧輝煌,數十根浮雕金柱支撐著繪有星辰圖案的穹頂。雲知意跟在阿史那遠安身後,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探究目光。有好奇的,有敵意的,還有更多...算計的。
"阿史那遠安王子、阿史那雲裳公主到——"
通報聲迴盪在大殿中,王座旁站著的中年男子轉過身來。他一身黑袍,袖口和領口繡著銀色火焰紋,面容與阿史那遠安有三分相似,卻多了幾分陰鷙。
"遠安侄兒回來了?"阿史那烈笑容滿面地走下臺階,"還帶回了我們失散多年的小云裳?真是雙喜臨門!"
雲知意按照禮儀行禮,卻在低頭瞬間捕捉到阿史那烈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
"叔父。"阿史那遠安回禮,"幸不辱命,找回小妹。"
阿史那烈熱情地拉著雲知意的手:"可憐的孩子,在大梁受苦了。不過現在回家了,叔父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他的手心冰涼潮溼,像蛇的面板。雲知意強忍不適,輕聲道:"謝叔父關懷。"
朝臣們依次上前行禮,雲知意機械地應對著,直到一位白髮老將軍的出現。
"老臣參見公主。"老將軍聲音哽咽,"公主眉眼,與先王妃如出一轍..."
阿史那遠安在一旁低聲道:"這是左將軍赫連勃,父王的摯友。"
雲知意鄭重回禮。老將軍退下時,悄悄在她手中塞了一個小紙條。
朝會持續到午時,大多是邊境軍報和貿易事務。阿史那烈幾次試探性地問及大梁情況,都被阿史那遠安巧妙擋回。最後,阿史那烈宣佈三日後為雲知意舉行正式冊封大典,並大擺宴席慶祝公主歸來。
回到專為她準備的寢宮,雲知意才敢展開老將軍給的紙條。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夜半,東花園,赫連。"
"赫連將軍是可信的。"阿史那遠安確認四周無人後低聲道,"他曾教我劍術,對父王忠心耿耿。"
雲知意點頭,從袖中取出藥經:"哥哥,我發現一件怪事。"她指著其中一行文字,"這味''月影草'',我在祖母的醫書上見過記載,單獨服用無毒,但與龍腦香結合會產生慢性毒素,三個月後發作,無藥可解。"
阿史那遠安臉色驟變:"你確定?"
"確定。祖母——不,養母的醫書很詳盡。"雲知意咬唇,"這不是解藥,是更隱蔽的毒藥!影閣想用它控制中毒者,若不定期服用緩解劑,就會毒發身亡。"
"所以蕭景宸..."
"他胸前的傷痕顏色變淡不是因為好轉,而是毒素改變了性質!"雲知意聲音發顫,"我們必須警告他!"
阿史那遠安按住她的手:"冷靜。現在傳信太危險。當務之急是找出真正的解藥。"
夜幕降臨,雲知意藉口疲憊早早遣退侍女。子時將近,她換上便裝,悄悄溜向東花園。
西域的月光比大梁的更亮更冷,將花園裡的奇花異草照得如同幻境。雲知意剛走到約定的假山旁,一個黑影就從天而降!
"公主勿驚,是老臣。"赫連將軍低聲道,"時間緊迫,老臣長話短說。"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塊殘破的羊皮:"先王遇害前交給老臣的。上面記載了七星奪魂的真正解藥配方,與王室傳承的藥經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