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以後有你受的
日影西沉, 李妙善望著紫竹投在窗牖留下的影子,心情複雜。
青桐過來朝她點了點頭。
很快便有喜嬤嬤進來傳話:“吉時已到,迎親隊伍已經到謝家門外, 姑爺很快便進來,小姐把蓋頭蓋好吧”。
李妙善低下頭,讓喜婆幫忙蓋好蓋頭。她的視線一片黑暗,只能透過紅蓋頭底下的間隙看到地板的一個小角。
很快雲山居外面便熱鬧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鬧哄哄的,謝家人和喜婆子在門外擋著新郎和儐相,喚之“催妝”。
新郎或儐相高聲朗讀催妝詩,催妝新娘出來乘車去夫家完婚。
催妝詩可以自己寫,也可以讓其他人幫忙寫, 又或者可以用以往前人留下的催妝詩。
趙柯是翰林編修之子,胸中墨水自然不少,作催妝詩不在話下。可看著自己的一番真情流露作出來的詩,趙柯不想叫人把他特意對瑤兒的心裡話給聽了去。暗道這催妝詩還是留著晚上親自念給瑤兒聽。
故而他只是選了一首廣為流傳的催妝詩。
他方才被那堵門的人強行喂酒,不得已喝了幾杯, 眼下面色有些酡紅,眼神已有幾分迷離。
他一邊笑著一邊踱步,兩手負在後腰上念著催妝詩:“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趙柯話音剛落, 一旁的儐相便扯開嗓子朝裡面一遍又一遍喊:“新婦子,催出來!”
“新婦子, 催出來!”
李妙善聽著外面那人的聲音,又聽到他念完後旁人的催妝起鬨聲,臉不由得燙幾分。
接下來又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柳氏養了多年的侄女, 可不能讓趙家輕易娶走。因而吩咐下人明裡暗裡折騰趙柯。
待看見天色不早,再不走就要耽誤吉時,柳氏才無可奈何讓人進去。
趙柯滿臉通紅,臉上既有因為喝酒留下的醉意,也有因為激動而留下的潮紅。昨晚激動之下,他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睡。
眼下看著坐在床上的人,他飄忽了一整天的心終於落到實處。趙柯壓抑著激動,啞著嗓音道:“瑤兒,我來接你了”。
“哎呦,姑爺就別看新娘子發呆了,快快去正堂吧,小心誤了吉時”,一旁的喜婆子是個性格爽朗之人,這含情脈脈的一幕不知見過多少,見這新姑爺一副看呆的眼神,不由得取笑。
趙柯面色潮紅,臉上帶著被人識破的尷尬。
趙柯過去把人牽起來,二人抓著喜綢出門。李妙善跟他走到正堂,拜別候在裡面的柳氏等人。
她無父無母,柳氏又撫養她多年,如今端坐高堂替代著李妙善母親的角色。
柳氏看著一身紅衣的二人,不由得熱淚盈眶,今天該囑咐的話早已經囑咐完,眼下也沒有什麼可叮囑的。
她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開口:“瑤兒,謝家永遠是你的依靠,若是日後生活不如意,可以隨時回來,記得多回來看看姑母”。
說完又敲打趙柯,無非是讓他好好對待李妙善、腳踏實地考取功名、莫要辜負佳人之類的話。
趙柯耐心聽著,認真點頭,臉上沒有一絲敷衍。
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柳氏看了看天色,嘆息一聲沙啞著聲音道:“走吧,今後的路得你們夫妻自己走了”。
就在方才柳氏囑咐時,李妙善死死壓抑著眼淚,攥著喜綢的手捏得發白。待聽到柳氏最後一句話,她的情緒再壓抑不住,眼淚滾瓜似的落下,她跪下給柳氏行了個大禮,哽咽著道:
“妙善拜別姑母”。
趙柯跟著她跪在地上,察覺到旁邊的人聲音不對勁,知道她心裡傷心,趁人不注意偷偷握住李妙善的手輕輕按了一下。在無聲安慰她。
可他們二人是場上的焦點,這點小動作根本逃不開眾人的眼睛。柳氏在上首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心裡對趙柯的不滿終於消散幾分,偏過頭掩飾自己心中的不捨,揮手讓人離開。
李妙善視線雖被紅蓋頭遮擋住,她依舊能想象出姑母此時失落的神情。姑母婚姻本就不幸,她走後這個家能陪姑母談心的人就更少了。
一想到這兒,她心中就彷彿壓了千斤石頭,沉甸甸喘不過氣來。
出了謝府,新婦將上車,夫家迎婦領百餘人,隨其奢儉挾車。
新婦子坐的車謂之“障車”,為馬車的一種,有帷幕遮擋。
趙柯小心把人扶上去後捏了捏她手指,溫聲道:“你在裡面安心坐著,我就在外面騎馬。有什麼不舒服的立馬跟我說”。
李妙善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