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小紙箱漫步走下雙塔寫字樓的臺階，望著眼前車來車往的繁華街道，韓錚心裡感覺到一陣茫然，轉回身看看身後這座寫字樓，自己幾年來所做的一切奮鬥到現在全部歸零，除了薛老闆臨走前硬塞給他的那個裝著不知道多少數額遣散費的信封，他在這座樓上兢兢業業工作的幾年最後除了手裡這隻小紙箱以外，他只帶走了滿腔的失望和傷感。

可是，離開了這裡，或者說就像昨晚計劃好的那樣，徹徹底底地離開這個讓自己看不到希望的行業，那麼自己今後的人生路將要走向何方呢？韓錚忽然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做好事先規劃，現在他站在寒風冷冽的街頭，面對的是一個無法預料的未來。

可是，既然已經走出了託普公吅司的大門，自己就再也沒有退路了，現在不管前面有什麼，無論是萬丈深淵也好，刀山火海也罷，都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韓錚……”身後傳來那纖細純淨的少吅女聲線，韓錚的心頭不由得一陣慌亂，是小楠的聲音，她……她怎麼跟來了……

轉過身向身後望去，小楠從一樓大廳外那十多層臺階上一躍而下，輕吅盈著地後身姿搖曳地向自己的位置跑過來。“韓錚，等一下……”小楠一邊跑一邊喊：“你是步行的吧，帶著這麼個大箱子很累贅的，要不你稍等一下我去推我的機車，我開車送你一程吧！”

韓錚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現在這種情形下該說些什麼合適，只能默然地看著小楠不置可否。小楠見他並不反吅對，便朝著寫字樓左側的地吅下停車場出入口快步跑去。

過了沒多大吅會兒，小楠開著她那輛白色的DIOZ4從地吅下車庫衝了出來，一個急剎車停在了韓錚的身邊。“來，把紙箱放在機車的踏板上，這樣就不用一路抱著了。”

韓錚無聲地點點頭，把紙箱放在了踏板上，小楠把身吅體往座位前面挪動了一些給後座騰出位置，扭頭對韓錚說：“上來吧，我開車載你一程……”

“不必了，前面不遠就是BRT的車站。小程，你……”韓錚猶豫了一下說道：“能陪我走走嗎？就算是作為我們最後的道別吧，也許這一別，說不定今生今世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聽到韓錚這種悲涼的語境，小楠不由得秀眉微微一皺，這個傢伙果然是受了某些刺吅激，他這樣子就像是將要踏上必死征途的死士一般，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真的至於這樣嗎？

“好啊……”小楠一擰車鑰匙把Z4的發動機吅關閉，韓錚主動幫著小楠推車，小楠就把Z4的車把交給了韓錚。畢竟如今的小楠早已不復男生時那樣健壯有力，雖然她的拳吅腳瞬間爆發力還勉強說得過去，但是平時搬東西提重物卻早已力不從心，關閉動力的DIOZ4相當沉重，再加上韓錚那滿滿一紙箱私人物品，幾百米的距離推過去肯定很吃力，既然韓錚有心幫她，小楠便很大方的側身讓到了一旁，兩隻手很隨意地插吅進大衣的口袋裡，跟韓錚相隔不到一米並排往前走。

今天氣溫相當低，已經有了接近零度的趨勢，天卻出人意料地晴朗，一藍如洗的天空中連一絲雲彩都沒有，十二月的陽光淡淡地照在小楠的臉上，讓她感到一絲溫溫吅的暖意。“韓錚，為什麼突然辭職？為什麼對薛總說你想要徹底離開這個行業？難道你以後都不打算再做平面設計這個行業了？”她仰著臉眯著眼睛感受著臉上的陽光，看似很隨意地問道。

韓錚一怔，其實他見到小楠跑來的時候就想到小楠會問他這個問題，卻沒想出該怎麼回答她，沉吟了片刻，韓錚輕輕嘆了口氣說：“是的，我打算徹底退出平面設計這一行……我在這一行做得太久了，心理上已經厭倦了……”

小楠轉過臉看著韓錚，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轉回到頭頂蔚藍的天空上。“那……你打算去做什麼行業呢？有沒有計劃？”

“沒有……”韓錚說：“我還沒想好要做什麼，我打算先休息幾天好好靜下心想一想，然後再做以後的打算。總之我不能再呆在託普廣告這個安樂窩裡繼續混吃等死了，否則我這一輩子很可能永遠都是這樣不好不壞地過下去，沒有慘痛的失敗，也沒有輝煌的成功，永遠平平淡淡……”

小楠點了點頭，不管韓錚真正離開公吅司的理由是什麼，既然這小子有這樣的想法，那就絕對不會躲到某個角落去頹廢到死，看來他是打算到更加廣闊的天地裡去做一番大事業，這樣也好，好男兒志在四方嘛，說不準哪天他真的能成功呢。就算萬一失敗了，反正他今年還不到二十五歲，大不了回到平面設計行業從頭再來，以韓錚現在的水平，簡單混口飯吃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雖然這傢伙總是基情滿滿地纏著自己，但是不管怎麼說，韓錚這人還算不錯，只不過是追女孩追錯了人罷了，當然這也不能算是他的錯……畢竟大家同事一場，臨別時還是稍微鼓勵他一下比較好。

“這麼說，你是打算去做一番大事業啊……”小楠扭臉微笑著對韓錚說：“那我就預先祝你事業成功咯！將來我們這些同事說不定還要借你的光呢！”

聽到小楠的鼓勵，韓錚的心裡一暖，可隨即又想到即將到來的分別，心裡又是一陣刺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仰起臉緩緩地吐出，撥出的氣息立刻在空氣中凝結成一團白色的霧氣。

“謝謝你小程，我一定會努力混出個樣子來的……”韓錚停下來腳步轉過身望著小楠的雙眼，很是鄭重地說：“到那時，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嗯，我相信你會成功的……”小楠說：“只怕到時候就算見了面，你也已經忘了我們這些老同事了……”

“怎麼可能！我絕對不會忘記大家的……”韓錚說話時一臉的嚴肅，倒像是在莊嚴宣誓一般。“特別是……”

“什麼？”

“沒什麼……”韓錚硬生生把後面的那個“你”給嚥了回去。他扭過臉不再說話，只是低著頭往前推車，因為他擔心再說下去自己又會控吅制不住情緒，對小楠說出一些她不喜歡聽而自己又特別想要對她講的話，於是兩個人又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幾百米的路程走不了幾分鐘，BRT車站到了。韓錚停下腳步把DIOZ4駐好車，然後轉身望著小楠的雙眼，那雙如同秋天裡的高山深湖般美麗又深邃的眼瞳，或許今後許多年都無法再見到了，甚至有可能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