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偏鬥摩托車頂著強勁的橫風和如瀑般的暴雨,車頭像快艇一樣強行分開停車場上深可過膝的積水,在車身兩側掀起滾滾渾濁的浪花,對著度假村大門的位置高速駛去。
由於偏鬥裡積水太深,韓錚最後只能蹲在車座上,過高的重心這讓韓錚感覺很難保持平衡,車身在高速前進中劇烈地顛簸,好幾次差點兒把他甩出車斗外,韓錚不得不雙手用吅力抓緊車身和扶手,以防自己變成空中飛人。
“喂喂!別跑太瘋了,小心駕駛啊!”韓錚有點崩潰地衝小楠大喊,然而隆隆的風雨聲完全壓吅制了他的嗓音,小楠似乎什麼都沒聽到,頭也不回地只管開車在大水中狂飆。
其實小楠心裡還是怕水的,儘管她已經知道水深也不過如此,但是雨中的停車場波浪起伏猶如湖泊,連座下這輛整備質量近200餘公斤的鋼鐵巨獸也能感覺到,狂風捲起浪頭衝擊在車身上的強大沖擊力,讓這兩人一車猶如一葉小舟般隨之搖曳不定,小楠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隨著一起忽悠忽悠七上八下。
只是探路三人組失去聯吅系更讓她焦急和自責。小楠總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太過軟弱,跟著蕭然他們一起去探路的話,憑藉自己對於山地穿越和使用無線電的經驗,一定不會讓探路三人組輕易走錯道路,至少,也能在他們即將超出無線電通訊距離極限的時候,及時通知大夥原路回撤。
那三個傢伙只是擅長開車而已,在山裡他們什麼都不懂!我竟然就那麼心安理得地讓他們三個菜鳥走了!難道說在當時做出選擇的一瞬間,我已經下意識地認同了自己女生的身份,覺得自己是弱者應該被人照顧被人拯救嗎?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對這一切不再牴觸?這樣的我,還是原來的我嗎……
小楠把她的自責化作了勇氣,奮力掌控著在暴風雨和積水中如脫韁野馬般不安分的偏鬥摩托車。好在越接近停車場的邊緣積水越淺,當小楠駕車接近度假村最外圍那座高大的夯土門洞時,發現積水已經退到了剛好淹沒機車腳踏杆的高度,這讓小楠和韓錚的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穿過夯土門洞,越野偏鬥摩托車開始進入茂吅密山林之間的崎嶇公路,路旁樹木原本遮天蔽日的高大樹冠因為葉子吸滿了水分,沉甸甸地從頭頂和兩側擠吅壓過來如同黑雲蓋頂一般,將本就不算寬的山路變成一條正在發生透水事吅故的煤礦巷道,狹窄陰暗彷彿通往魔王的肚腸。
小楠開啟偏鬥摩托的前大燈,即使先進的LED大燈也無法穿透密集如織的雨簾,只能勉強照出車前方一片迷茫的昏黃。眼前這幅景象讓蹲在座位上的韓錚也不禁心中暗自打鼓,總覺得跟他曾經看過的某部恐怖電影的場景頗有相似之處,每一個燈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都讓他感到頭皮發吅麻,似乎有什麼邪吅惡恐怖的嗜血生物隱藏其中。
韓錚自己心裡直發毛,卻更加擔心小楠會比自己更害怕,在他看來女生畢竟比男生膽子小,即使小楠不是普通女孩兒,在這方面估計也不會強到哪兒去……
我得給小程壯壯膽兒,讓她知道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韓錚想到這裡抬手掀起頭盔的擋風面罩,卻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撲面而來的一簇雨浪灌了滿嘴滿脖子的雨水。
“噗噗——”韓錚趕緊低下頭擋住面罩掀起露吅出的空隙,連吐了幾口雨水。灌進頭盔裡的雨水順著他的脖子一直流進防雨面料的車服裡面,韓錚感覺從胸口到肚臍都是一片冰涼涼溼吅漉吅漉的。
小楠透過後視鏡察覺到韓錚的怪異舉動,便降低了速度扭過頭看了韓錚一眼,見他蹲在車座上縮著脖子低頭抹臉,不知道這傢伙在搞什麼鬼。
“你沒事吧?”小楠停下車,把頭探過去對著韓錚大聲問道。她的聲音隔著頭盔面罩又被風雨聲所幹擾,韓錚只是隱隱聽到一點點聲響卻完全沒聽清小楠說的是什麼,為了自己的面子他硬撐著坐(蹲)直了衝小楠擺擺手,做出一副“我沒事我很好”的樣子。
“搞什麼鬼嘛……”小楠感覺莫名其妙,一邊小聲嘀咕著,轉回身掛擋松離合繼續駕車往前趕。
就像探路三人組最開始所經歷過的一樣,小楠走過的這段路除了光線幽暗陰森嚇人以外,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難度,七拐八拐很快就鑽出密林,來到一處較為開闊的場地。這裡其實是為了讓往來車輛在整段狹窄的山路上互相錯車專門平整過的一塊空地,除了柏油鋪裝過的路面以外,全都是裸吅露的碎石黃土和巖壁,上面印著明顯的三道車轍印和凌吅亂的腳印,顯然蕭然他們也曾經在這裡停留過。
小楠從口袋裡掏出套吅上了塑膠防水膜的老張手繪地圖,根據上面的等高線觀察周圍環境,感覺這裡應該就是老張所說的“最佳中繼位置”,於是把車開到路邊停下來,抬腿下車。
“到地方了嗎?”韓錚見小楠下車,趕緊也從偏鬥裡蹦出來,結果剛一著地就一腳踏進了稀軟的泥水中,頓時被黃泥水淹到了小吅腿肚,鞋裡灌了滿滿的涼水。
“阿西吧——”韓錚扶著摩托車用吅力從泥地裡拔吅出雙腳,這時候小楠已經走到了公路靠近崖邊的一側,隔著層層雨霧隱約可見山下公路如羊腸般層層盤繞。
韓錚很奇怪小楠為什麼站在那裡發呆,以為她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待走進了才發覺,小楠面向遠方似乎在自言自語,只是隔著頭盔面罩,風雨聲中韓錚根本聽不到小楠在說些什麼,只能從小楠緊鎖的雙眉來判斷她似乎遇到了什麼困難。
還沒等韓錚湊到跟前去問個究竟,忽然小楠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激動得向前方連連揮拳,儘管韓錚聽不見她在喊什麼,卻也能感受到一種大功告成的喜悅。
直到這時韓錚才發現,小楠的脖子上一直套著一個黑色髮箍形的東西,有電線連著頭盔和肩頭的對講機,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高科技玩意兒,但是韓錚猜想這八成是某種用來傳吅送聲音的裝置吧——莫非,小楠在一路上都一直在和蕭然他們三個人聯吅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