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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金明池上游!(上)

這樣被萬眾圍觀的場面,一生有一次也就夠了,陳恪真不想再來一遭,可惜第二天,要去孔廟刻題名碑,第三天,還有一遭賜宴金明池。每次都是儀仗整齊,觀者如潮,他也得抖擻起精神,供汴京父老參觀。

遊街三日,無上光榮,亦絕對是苦差事。陳恪筋骨強健,又常年練功,倒還好些。其餘的進士不是焦點,比較隨意,也問題不大。只苦了章衡和竇卞二位,勉強撐到第三天,被馬鞍磨得胯下出血,腰也痛得直不起來,只盼著這些繁瑣的儀式趕緊到頭。

就連竇卞這樣的老實人,騎在馬上,也忍不住小聲嘟囔道:“不是剛賜宴瓊林苑麼,怎麼又要去金明池?”

“雖然同樣是天子賜宴,但瓊林苑只有新科進士才能參加,陪席的也是館閣學士們,其餘人等一律不能參加。”章衡苦笑著解釋道:“但這次賜宴金明池,就是與民同樂了。不僅諸位后妃會到、百官也會攜家眷前來。還有汴京百姓也能進入皇家禁苑參觀呢。”

這是真的,朝廷會預先在二月末,由御史臺在宜秋門貼出黃榜,告示廣大汴京市民,從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允許士庶在金明池遊行,嬉遊一月。官吏在不妨公事的前提下,也可來金明池任便宴遊。到了三月末,又會開放瓊林苑一個月……

後代的西方國家。君主在成為樣子貨後。會定期開放他們的皇宮,給民眾參觀,作為形象公關。但在距該死的帝制時代結束,還有一千多年的宋朝,歷代官家就會每年開放皇家禁苑,使吏民同樂。

‘民安而君後樂’,這是宋朝君王教育的必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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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前兩日都是百姓站著看他們走,今天卻是一同前往。十幾萬人的隊伍,無分貴賤、扶老攜幼、車馬相間。浩浩蕩蕩出城,向金明池而去。

這金明池與瓊林苑隔路相對,太平興國元年,太祖皇帝以三萬五千兵卒鑿池。引金水河中水注之而成。周長九里十三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圍牆,起先是操練水軍之處,但南方承平已久,水戰再也沒有,這裡也變成了皇家春遊、觀看水戲的一處園林。

幾經改造,這裡已經完全沒了校場的肅殺,成為一處人間仙境。只見碧波粼粼的池面上架有並排三橋,橋皆朱漆闌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若飛虹之狀。橋盡處有五殿相連的寶津樓,立於池〖中〗央,重殿玉宇、雄樓傑閣,奇huā異石、珍禽怪獸、船塢馬頭、戰船龍舟,樣樣齊全。

時為三月,金明池垂楊蘸水、菸草鋪堤,繁huā似錦、ā間粉蝶,樹上黃鶯。點綴著這盎然的春意。

新科進士們的隊伍,進入這畫兒一樣的金明池後,便上了虹橋,到了湖心處的寶津樓。這裡是官家和后妃賞春觀水戲的殿樓,亦是賜宴招待進士、並文武百官的宮闕。

為了帝后的安全考慮。百姓不得踏上虹橋,靠近寶津樓。其餘的地方則隨便他們遊玩。

不過這對生活在中原腹地的百姓來說,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因為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個極其新鮮而又神奇的境界。只見波光浪huā,反照著矗立在水中的島上宮殿,亮晶晶,金燦燦。池中,龍舟昂首,小船簇擁,遊艇徜徉,橋飛千尺長虹;岸上,樓閣巍峨,樹叢環繞,綵棚人聚,伎藝湧動……

生活在逼仄城市中,整日與舟船往來的混濁汴河為伴的市民,無不感到極大的滿足。他們很快就進入狀態,在岸邊看水戲,在空地上看伎藝人表演。還有很多人,是衝著關撲而來。

只見撲賣商販們,沿著池邊搭紮起華貴的彩幕,幕中鋪設珍玉奇玩,彩帛器皿……市民們面對各式各樣珍奇玩物,無不怦然心動。所有的鋪前都圍滿了賭客,不唯金錢可以下注,大到車馬地宅,小至歌姬舞女,都可一一劃價下賭。

新科進士們坐在寶津樓中,眼睛卻望向碧澄澄的春波上,浮動著裝滿大旗獅豹、蠻牌棹刀、神鬼雜劇的綵船;耳朵聽著外面的吹打彈唱、喧譁聚賭,全都有些坐不住了。

官家善解人意,知道這三天下來,把這幫年輕人拘束壞了,便舉起酒杯,和藹笑道:“喝了這杯酒,寡人就登樓觀爭標了,你們也〖自〗由去玩吧!”

眾進士登時心huā怒放,心說老皇帝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敬了酒,望著官家上樓,新科進士們便一鬨而散,有的去坐船去看水戲,有的急匆匆跑去賭博,官家賜了那麼多錢,正待好男兒大殺四方。也有走出虹橋,到處閒逛看景的。

陳恪和章衡幾個卻哪也不想去。這幾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按照禮節來,唯恐稍有差池,精神高度緊張,此刻只想好好歇歇。便找了條船,請船伕辦些酒菜,划到岸幽靜處,享受片刻的閒適。

五郎本來也要跟著去,卻見他老丈人王鹹融,笑眯眯過來道:“繡兒今天也來了,你不過去坐坐?”

五郎登時尷尬的吭哧起來,望著自家三哥。

“狀元郎當然要一起去了,”王鹹融熱情相邀道:“上次定親沒見著,家裡人都甚為遺憾,早想一睹你的風采。”

“多謝多謝,不過今天就讓五郎自己去吧,”陳恪歉意笑道:“我今日乏得緊,實在拘不得禮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