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間最強的劍主是已經登天的王白,那麼這個世界上用刀用的最強的就是已經藏了十餘年刀鋒的王奇。
可並不是所有人或物都會在那摧枯拉朽的刀勢之下潰退,比如紅袍半面李公義,他的天仙氣已經是人間翹楚,或許只有那已經為徒兒做了登天門血肉的段淳罡在世可以與他一拼。
出鞘的長刀沒有刀風,只有不斷向前的刀意,他們兩個之間的這場對決,既然不是分生死,那麼就以最簡單的方式進行。
臺下那些個眼力極高的人都只想知道一點,那長刀是否能攻到李公義的面前,或者李公義的天仙氣能否讓老酒鬼氣海翻騰而敗。
老酒鬼已經沒有再看刀外的任何事物,他手中只有刀,刀前只有李公義,故而刀鋒如箭,直直攻向李公義。
李公義的衣袍膨脹了起來,如同一個球,但是仔細看去,膨脹的衣袍在有規律的律動著,隨著那衣袍的律動,他的雙手往上高舉,像是在隔空抬著從上方一刀劈下的老酒鬼。
“人間也有天人交戰。”司徒浩然的眼中充滿專注,他知道李公義身份更深一層代表了什麼,當老僧聽到這一句自言自語若有所思的看向司徒浩然的時候,司徒浩然笑了一下,決定閉嘴,可老僧心中想有求知慾,於是他杵著手中的禪棍,走到了司徒浩然身前。
“那老不死的怎麼這次沒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他第一次缺席佛節。”
“或許在老師心裡有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說有更重要的人,所以這次就沒來,再說,我便是書院這一次的代表,何須老師親自拋頭露面。”
“那個畫痴怎麼今日沒來,有膽上魔山,沒膽來佛節?”老僧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他血殺天下時的些許隱情,心中動了嗔怒。
“大師若是想念得緊,大可過些日子來書院見我師弟,或許那個時候老師也恰好回書院。”司徒浩然的眼神冷了下來,腦海裡回想起當年那個入魔的血和尚,還有自己斷去的半截無名劍。
聽到這句話,老僧心中有些意興闌珊,旁邊感覺氣氛不對的客劍隱隱走到了司徒浩然身旁,天下劍客有相同境界者寥寥,心中大抵都有一些惺惺相惜之情,如同曾經那個時代的王白和蕭豕,但他們兩個之間的惺惺相惜,是天下只能有一個真正的劍道至尊,於是分生死。
但是在王白之後,天下用劍者,大抵短時日間,沒人有那個麵皮跳出來挑大樑,故而他們還能有些同仇敵愾的心思,老僧望見靠近過來的客劍,悠悠的嘆了一聲:“終究還是老了,只是想在明年之前見見那個老不死的,沒想到你還記著當年的事情。”
“拜大師大恩,豈敢忘懷。”司徒浩然嚮往自己這邊靠過來的客劍投出一絲感激的目光,隨後面色繼續變得十分冷漠。
客劍沒有回應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問了一句:“鬼谷子說的人間天人,莫非李公義也是其中之一?”
“除卻孟塵之外你可曾見過人間出現過如同老師一般的絕世文才?又可曾見過以單境界入聖之人?”司徒浩然面露驕傲,最後斷言道:“李家雙傑,皆天上人也,真正的極致境界的天仙,人間難得一遇,此戰,當觀。”
真正的單境界入聖,天下僅有李公義一例罷了,而那些所謂的儒聖,則是另外一種意義之上的聖者,不可用所謂天境之中的那些個境界來評判,各中境界之精妙,實在是有些妙不可言。
李公義袖袍不斷地律動著,那袖袍之中的那股情氣,不止是那天仙境界入聖而有的聖者氣魄,還有一些難言的墨客清香在其間。
“半年多前,一夜悟道,明瞭了何謂真正天仙,半年來,但行心中暢快事,心境豁達間,有些明瞭了昔年兄長在入儒聖邊緣徘徊的意境,如今雖非儒聖,但,想去應當不遠矣。”
李公義臉上淡笑,袖袍之間,除去那與老酒鬼在抗衡的天仙氣外,還多了一絲墨色,那墨色有些像那文人提筆書寫時候的筆墨,其中還隱約有些墨香四溢,包裹住了那在武臺之上溢散開來的刀鋒之上的殺意凌冽。
“李公義,了不得!”老僧的眼中充滿了讚歎,他在這個有些天上人氣味的後輩之上,感受到了屬於人間的力量,此種境界,雖說來自於天上,但此刻真真切切的就在他面前浮現,讓老僧有些莫名的感動,下凡為人,李公義以凡軀體悟的這般境界,或許就是他曾痴迷追逐的人間武道的巔峰吧。
如果說,在當前的大雷音寺中,李公義是以凡人之軀來演練那縹緲青天上的所謂天道,是天人交戰之中的天,那反而舉刀自天下劈下的老酒鬼,就是一個真真切切胸懷無數情愫的人。
李公義袖袍之中溢散出來的墨香,雖說是香味,卻包裹住了那刀鋒之上的寒氣,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悟透其中的境界高深,但是老酒鬼也不是常人,他藏了十多年的刀鋒可以被藏住,但是必須是他心甘情願,遇難不發,如今被那股墨香包裹住的,也不過是他甘願隱匿的殺意罷了,他心中對李公義本就沒有殺意,那些所有殺意只不過是他的刀的另類體現罷了。
刀劍在某種至高境界之上,應時有些相通的,騎牛的王二看著那墨氣成了許多團,不斷的湧動著,可他眼中有一絲明悟,自他胸前傳來,然後他輕念一句:“破了。”·
在他這兩個字剛剛落下尾聲的時候,老酒鬼的笑容徹底裂開:“破!”
那成團的墨氣在空中被炸開,像極了一朵朵呈現在畫紙之上的水墨花朵,老酒鬼手中的長刀又朝下攻了三四尺的距離,離李公義只剩下一步之遙,李公義的膨脹的衣袍更加膨脹,在風中傳來的衣袍隱隱撕裂聲在每個觀戰人的耳邊響的分明。
司徒浩然胸中有些明悟,老酒鬼這一刀,應也有些無畏的意境在裡頭,他心底默唸著:“雖無壓迫亦然無畏,這才是大無畏。”
與老酒鬼相處的最久的小酒鬼陳熙予則是很自信的樣子,雖說他還不是聖境,甚至只是因為心底的那道枷鎖徹底開啟才僥倖入了天境,可他對老酒鬼的瞭解,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透徹的,他望著那依舊在不斷顫抖掙扎想要破開桎梏的刀鋒,想起了著許多年來一直在屈的老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