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一個多月,周吉過得並不寂寞,“陳素真”善解人意,事事想在前,為他在南山別墅“安家落戶”,還找了個臨時女伴暖床,其宿主大有來頭,是云溪市首富的千金,明眸善睞,氣質優雅,沒有大小姐頤指氣使的脾氣,周吉對此很滿意。
南山別墅是云溪市的頂級豪宅,戶主非富即貴,揮金如土,天災之下眾生平等,他們的屍體也不見得比乞丐更尊貴,“寄生種”在打掃之餘,把凍僵的屍體啃食一空,留下頭顱埋在後山的枯樹林裡。南山原本林木蔥鬱,不過南方的樹種都不耐冰凍,暴風雪過後無一倖存,滿山都是枯木,不見半點綠色,看上去死氣沉沉,十分蕭條。
通往七號別墅的車道已經暢通無阻,小車盤旋而上,繞過噴水池駛入地下車庫,從電梯進入大廳,暖氣撲面而來,南山別墅已經恢復了電力供應,“陳素真”與一干“寄生種”高層在此聚居,條件當然是不用說,畢竟它們的宿主都是“恆溫動物”,夏季1924攝氏度,冬季1722攝氏度最為適宜。
女主人“丁幼儀”迎上前來,笑靨如花,從周吉手裡接過大衣,隨手遞給女僕,挽住他的胳膊往餐廳而去,說起“申屠平”前來拜訪,等了很久才告辭,臨去時留下口信說晚間再來叨擾。周吉不置可否,“申屠平”的來意,他心知肚明,無非是閒置在旁,不得重用,又拉不下臉面投向“陳素真”,所以輾轉求上門,想從他這裡另闢蹊徑,尋個門路。
“申屠平”的處境確實有點尷尬,它曾與“陳素真”平起平坐,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穩穩壓它一頭,直到爭奪“蟲主”的最後一刻才敗下陣來,黯然收場,被貶到上關區,要人手沒人手,要資源沒資源,等同於自生自滅。“申屠平”心高氣傲,如何受得了這個氣,破罐子破摔,言辭態度不無怨尤,傳到“陳素真”耳朵裡,自然不會給他出頭的機會。
反倒是“馮煌”抓住了機會,從下浦區起步,埋頭做事毫無怨言,隨著“陳素真”的地盤急劇擴張,漸漸有了起色,雖然沒能執掌“兵權”,總抓後勤,成為名副其實的“大主管”,還時不時被“陳素真”派往前線充當“觀察員”,說是“委以重任”,一點都不為過。
隨著“陳素真”打下云溪市,建立起“根據地”,輻射整個江南省,“申屠平”最後一個得到通知,泗水城一市三區全部納入人類的“保護地”,它不得不離開上關區,帶著幾個小貓小狗遷往云溪市。然而“申屠平”的境遇並沒有任何改觀,哪怕是那些“降兵降將”,也在“陳素真”手下得到不同程度的“重用”,反倒是它這個知根知底的“老領導”,來到云溪市後繼續被閒置,被棄用,眼看著“陳素真”手握“裝甲機械化混編部隊”,一飛沖天之勢初露端倪,它終於是坐不住了。
云溪市的“寄生種”大多不再進食“血食”,它們從倖存的人類中挑選出僕人、廚子和玩物,開始享受這個世界所能提供的種種快樂,作為“寄生種”高層的聚居地,南山別墅的美酒美食、俊男靚女應有盡有,但要享受到這一切,至少要在“裝甲機械化混編部隊”裡擔任指揮官才有資格。
晚餐已經準備就緒,“丁幼儀”知道周吉的口味,事先準備了十多個品牌的白蘭地和威士忌,任君挑選,下酒菜有香腸、火腿、芝士、海鮮、牛排,廚師精心烹飪,琳琅滿目,像自助餐一樣擺滿一桌子。“寄生種”胃口都很大,一頓相當於十來個普通人的飯量,三盤兩碟還不夠塞牙縫,好在它們不是“一日三餐”,飽餐一頓能頂上七八天,否則的話食物供應將成為新的問題。
周吉沒有客氣,隨手指了指一瓶蘇格蘭威士忌,一旁的僕人忙上前服侍,“丁幼儀”則親手為他取了一盤下酒菜,坐到他身旁陪著吃點喝點,巧笑倩兮,美目顧盼,說幾句閒話解悶。周吉心裡清楚,“丁幼儀”看上去窈窕纖弱,實則身體蘊藏著驚人的柔韌和力量,大約相當於“僕人”級別,它是云溪市有資格競爭“蟲主”的厲害角色之一,也是最早投向“陳素真”的“寄生種”首領,作為標誌性的人物,備受眾人關注,儘管如此,它畢竟是“外人”,還是要依靠周吉才能住進南山別墅。
“陳素真”安排它充當周吉的臨時女伴,“丁幼儀”內心是不情願的,它自視極高,哪裡把區區人類放在眼裡,但周吉很快就折服了它,無論是在廳堂還是臥室,他完全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如果不是“陳素真”的告誡,“丁幼儀”會誤認為他是它們中的一員。
“寄生種”崇拜強者,尤其當“丁幼儀”得知他是“裝甲機械化混編部隊”的軍事顧問,一線指揮官都是他的“徒子徒孫”,愛慕之心油然而生,死心塌地當起了七號別墅的女主人。它的身份註定了不可能進入“陳素真”的核心圈子,但只要牢牢抓住周吉,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事實上,“陳素真”親口向它暗示過,周吉的重要性是無論如何強調都不為過的,他還有很大的潛力可挖,籠絡住他就是“丁幼儀”唯一的任務。
“丁幼儀”淺嘗則止,周吉也很剋制,喝掉一瓶酒,吃了兩盤菜,剩下的沒有浪費,撤下去由警衛和下人分享。餐後女僕奉上檸檬紅茶,二人喝著熱騰騰的茶湯,“丁幼儀”不禁嘆了口氣,回想起從前強迫自己“茹毛飲血”的場景,像一場遙遠的夢,一切都到此為止了,它不用再孜孜以求提升品階,活著有了別樣的追求。目睹那些下層“寄生種”駕駛著步兵戰車衝入云溪市,把它們引以為傲的東西炸得稀巴爛,“丁幼儀”就心生明悟,時代已經變了,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不過對它而言也是好事,否則的話,又哪裡能享受到南山別墅提供的種種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