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大地上,舒村仍是那般模樣。
一面高山排成一線,好似屏風,吉陽溪自村中潺潺流過,途徑之地皆是粉牆黛瓦,徽式古院,暮色之中有人浣衣,有人打水,炊煙裊裊。這片村落以這般模樣屹立在此已有千年,也許還會再保持千年。
天空之上有白鷺悠然飛過,絕大多數人都不覺奇怪,只有好奇心最重、眼睛最靈巧的孩童才會驚訝發現,這隻白鷺似乎有些太大了。
「舒村好像富裕很多了———」
「確實富裕了一些。這些年村裡很多人都出去跑商,往江南跑,賺了不少錢。不過也不全是因為富裕,你看著富裕,是因為牆面新,那是因為去年夏天秋天的時候,又鬧了一次大水,比幾年前那次更大,很多人家的牆都被泡壞了,秋收完後,重新粉刷的。有人的牆被沖垮了,就趁著去年冬閒的時候重新建了一面,有的還建大了一些。看著就比以前好些。」
「原來是重建過啊———」
沿著吉陽溪的小路,兩道人影行走。
確實來說,是有三道。
一個穿著尋常粗布衣裳,面色黑,拿著彎刀,另一個穿著道袍,面板白嫩,卻也扛了一把鋤頭,二人一前一後,身後還吊著一隻白狐。
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語氣平靜。
白狐則對新的一片山野充滿好奇心,路過一株野草,須得聞一聞,草中有隻蟲子,須得看一看,天上飛過鳥兒,也得抬頭打量一眼。
堂兄要比以前沉穩許多了。
想想也是在這年頭,百姓的平均壽命並不高,尋常男子,十幾歲就該當家了,二十幾歲,已經有人建功立業了。
堂兄也都二十多歲了。
「家中可有遭災?」
「我們家在村尾,地勢高,反倒得福,兩次大水都沒能傷到我們。」
「那就好那就好—..·
林覺腳步不停,連連點頭:
「說來堂兄與堂嫂成婚也兩年了吧?為何還沒有懷孕生子呢?」
「應是緣分未到—」
堂兄含糊一句,便悶頭不答話了。
很快走到一片田地。
這是林家的地。
堂兄在旁邊土裡扯了幾顆菜,清理了下田埂上的雜草,又指揮著林覺將連通吉陽溪的缺口挖得大了一些,放了一會兒水,同時抱怨這塊田不知哪裡有個缺口還是什麼的,總是漏水,隔三差五就要來添一點,否則就成乾田了。
林覺一邊聽著,一邊掃視一眼。
放一會兒水,又得揮鋤把缺口堵上。
即便是京城名聲顯赫、獨鬥妖王的林真人,回了老家,也得幹農活。
出來一趟,看似幹活,其實是閒走,只是農人始終放心不下自己的莊稼和地,清晨天氣好出去散步,傍晚吃了飯出去消食,也總得往田間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自己的地裡,須得看一看莊稼,看一看雜草,這才放心。
二人又提著鐮刀、扛著鋤頭往回走。
狐狸蹦蹦跳跳的跟在身後。
卻見道人回頭,看了它一眼。
好吧,要去堵田間漏水的縫。
狐狸只得停步,探手往回走去。
林覺這才扛著鋤頭跟上堂兄。
這是他以前放牛的路。
如今田埂小路模樣不改,老牛也在山間吃草,被另一個少年看著,只是當年的書生已變了樣了。
林覺與老牛打了招呼。
一路遇見不少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