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師今日前來,並非一時興起。
東王母的強大他是早知道的—
他留在京城,京城的百姓可能不知墨獨山四縣戰況如何,他卻一直留意看那方的資訊,甚至與紫雲縣、繼光縣都有通訊往來,他知道那是兩位真君合力下界數月都攻不下來的妖怪,是真君也要藉助天時雷力才能對付的妖王。
留在京城,本就於心有愧。
那是他的家鄉啊。
京城百姓無知,時常議論,也多隻是單純的好奇,很好應付,哪怕有的百姓帶有惡意的揣測質問,樊天師為何不去,也到不了他的耳中。
可朝中的文武官員卻會問他,聚仙府那些留在京城不敢出去除妖的奇人異士也會問他,這些卻沒那麼好應付。
為何總是留在京城?
為何那是天師的故鄉,天師卻坐視它被妖怪肆虐,而讓別人去對付?
為何林真人去了東北,南天師也去了東北,真鑑宮的道長去了東北,就連玉山道長也往東北去了,樊天師生在那方,卻好意思留在京城?
那方戰況膠著,樊天師何不去相助?
為何當初酒後一怒之下,孤身前去魏水河畔的樊天師,如今卻不動如山?
有的是好奇,有的是質問,有的是慫崽。
樊天師時常開不了嘴,難以回答。
哪怕應付了別人,也難過自己這關。
那是他的家鄉啊。
時至夏末,天氣連著悶了幾天,積蓄著這一年一度的雷暴雨,以他的聰明,如何會算不到?今日風雨皆來,悶雷炸響,儼然天力釋放,他又怎會不知這是真君的總攻之時?
京城中有隻精怪,善於占卜。
樊天師以前聽說過它,試圖和它打過交道,不過它生性正直,又似知曉他的底細,便向來對他不屑一顧,既不拆穿他,也不理會他。
今日他心中搖擺,前去請教。
那精怪卻難得的一改態度,對他多了幾分恭敬友好,以禮相待。
樊天師便知曉了
自己是要去繼光縣的。
精怪擅長占卜預測,知道此時繼光縣的情況,知道自己來問它什麼,也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決定,這才如此。
那便已經無需再開口問了。
妖怪提前告知了他答案。
飲盡一口滾燙的茶,起身與它行禮,樊天師便來了此處。
因此說是如上次電龍王一樣,被人設局慫願,也不完全正確。
此時到了這裡,看見參天古樹一擊之下擊碎神將軀體,一鞭掃去,打散上千天兵,枝丫一掃,繼光城牆便倒塌了,妖魔鬼怪蜂擁而入,城牆上的奇人異士與將軍士卒奮力抵抗,卻也無濟於事,他就知道了一一自己來此是正確的。
這個正確並不是說他來了這裡,就能救下繼光縣,而是說,若他不來這裡,眼睜睜看看南天師、看看聚仙府的奇人異士來到他的故鄉,因為守護他的故鄉而戰死於此,城中鄉親父老皆被妖怪吞吃,他這一輩子,便也都無法面對自己了,所謂的樊天師,也就成了一個笑話。
心安與身安如何抉擇?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抉擇。
甚至不是第二次。
誰人沒有一個降妖除魔的神仙夢呢?
「妖怪!!」
樊天師怒目睜圓,一聲大喊。